自前几年艺术市场红火以来,“成功”的腐朽气就在艺术界蔓延不止,这一点在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各类“权力榜”、“排行榜”、“成功榜”中足以证实。整个艺术界追慕成功之风,模仿当下市场红火艺术家的艺术式样、思维方法制作“成功”的复制品,这些看起来很当代前卫的艺术作品,充斥着对“成功”二字的痴迷。如今的艺术,没有抵挡住主流商业趣味的诱惑,虽说艺术并非要做当下文化之清流,但亦不必做金钱与权力之附庸,如若艺术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远离真诚,与社会娱乐主流价值观混为一谈,则可想而知社会集体堕落的程度。
当代艺术越来越没有锐度,卷入商业的巨大洪流之中,成为社会价值迷失的一部分,当代艺术的先锋性和前卫性并没有及时有效地对公众认知起到革新作用,对公众自觉于时代未能有所启发,反倒成为自己当初批判的价值对立面,迷恋成功和权力。活着的艺术家之所以被大众知晓,绝非是因为他作品的价值取向,而是对商业上陡然成功的好奇,而这些成功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其真正的艺术价值指向却越来越被商业成功的本身解构。于是,我们看到这一幕也就不觉为怪,偶有公众对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指指点点,定是因为其在资讯中得知某某艺术家的作品又创造了天价或纪录,而绝非是因为对其作品本身价值的认识。活着的艺术家是如此,死去的艺术家亦然,无论齐白石还是张大千、李可染,为公众所知的真的是他们的艺术成就吗?当然不是,而是他们屡创天价纪录,屡上新闻热点,他们的名字就是艺术市场的知名品牌、驰名商标。
可以看出,许多当代艺术家的思维与公众的思维在“成功”这一点上取得了合谋。当代艺术家们制作这些艺术知名样式品牌的“创作”时并没有摆出对抗和捍卫之姿,而是迎合之态。无论是中国的候机厅大大小小的书店还是各大图书大厦,所宣扬最盛和最畅销的书基本都是成功学、厚黑学,而中国当代艺术界之芸芸诸辈开口村上隆、达明·赫斯特,闭口安迪·沃霍尔、杰夫·昆斯,所慕者首先亦是他们的成功。
我常常在想,作为一个当下的诗歌写作者,如果不是出于对灵魂不朽的信仰,只是以此为谋生的手段,为什么不去卖烤串呢?事实如此,在北京大街边卖烤串的往往会比一个无名文人的收入高很多,也比一个刚出道的艺术青年卖画的收入高很多。如果诗人、艺术家都不是出于更高的灵魂和精神上的追求,为什么不改行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呢?真正成功的艺术家少之又少,成功又获权力者更乏其人,而当下艺术界成功又获权力者又有几人不受非议,几人能留在艺术史之中?
显然,今天各类艺术排行版、权力榜、成功榜所使用的标准是肤浅和单一的,以简单的商业操作模式套用于艺术,结果造成艺术界的芸芸众人趋之若鹜,也使整个艺术界陷入与这个时代匹配的平庸与堕落之中,更显僵硬与腐朽。对于一个成熟的文化,一个社会成熟的艺术教育,首先不是向公众推广如何成功,而是如何认知失败,对于一个人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所得也许不是成功中获取的,也许对失败的认知更能让一个人的生命和灵魂获得饱满。
成功,俨然是另一种思维的“举国体制”,无论是对大国崛起的理解,还是个人人生价值的实现,简单的成功学思维已经对一代一代的青年人洗脑,无论艺术家、作家,都沉浮寄生于这个没有重量的时代,想一想,类比二十世纪俄国走出的杰出人物,譬如曼德尔什塔姆、茨维塔耶娃、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等人,我们配不上这个国度这一百年遭受的苦难。当然,我必须有自知之明一点,我现在在批评成功与权力之时,也许仅仅是因我尚不是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