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当下,中国书画迎来了繁荣发展的新时期,无论是紧贴现实的主旋律创作,还是古贤仕女、山水形胜、花鸟蔬果的遣兴抒情之作,好作品时时涌现,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不乏创新和代表时代印记的精品力作。但与此同时,在书画界也出现了一些审美上的误区,比如美丑不分甚至以丑为美的倾向,给观众、创作者、收藏家、书画爱好者等造成了一定困扰。张迪华对此表示出了他的担忧,本期刊登他的《中国书画美丑论》一文,对中国书画的美与丑、雅与俗进行论述,以此警醒书画界,希望使至真、至善、至美的艺术精神能够发扬光大。
艺术是美的。艺术之美源自于人们对现实生活美好事物的筛选和提炼加工,也源自于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梦想。当然,艺术中难免也会出现一些丑陋、龌龊、卑鄙、下流的事物,但到头来还是为了映衬美的主题。那么,作为艺术最主要的表现形式——中国书画,自然更是对美的一种反映和追求。
令人遗憾的是,在当今中国书画界,有不少人好像对美有看法,一看到那些端庄、精美、宏丽、嫣然、曼妙、多姿、启人遐思、形神兼备的美的书画作品,立刻会撇嘴斜视,扭头便走,叱之曰:俗不可耐!那么他们口中所谓高雅的书画艺术形象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凡俗如我辈者,横看竖看,竟看不出个什么样儿来,只觉得生涩、怪异、丑陋、不堪入目,其审美价值不知从何谈起。就我所见所闻所思,有些所谓的“先锋”书画家们判定雅俗的标准就是:主题积极、神完气足、形色悦目、大众喜爱的作品为俗;而思想颓废、形神变态、胡涂乱抹、谁也不懂的作品则为雅。有一些号称当代书法大师、名家、精英和许多获奖者们写的书法,鄙夷地全然不顾地将优秀传统踩在脚下,斥传统为垃圾,通篇不讲运笔、墨色、结体、章法,往往是狂乱地犹如盲人挥笔,生拙地好似老外临帖;再不,偏要搞一些墨猪、墨团、墨块或一堆找不出头绪的乱线给你看。一句话,绝不能让人识得他的字并说他的字写得好看,那等于骂他。还有一些所谓的“大家”、“新锐”和“前卫”画家们画的人物,完全不管人体比例、衣着穿戴、形象表情,造型上不如幼儿、少年,或者故意夸张变形人的丑陋,这样的人物画,何来审美情趣?这且不说,人物画的背景更是胡涂乱抹,山水花木、门窗桌椅、家畜宠物、瓶瓶罐罐,都让你看不出个眉眼儿来,真让人怀疑他们的造型能力怎么会如此之差!整幅画作虚实疏密关系全不讲究,笔墨技法更无从谈起,最后却给作品一个高深莫测或干脆是《无题》的画题,让人看了不知所云,如坠五里雾中。有些画山水的玩家们,要不黑压压一片点线,彷如把笔墨搅乱了放锅里煮,哪里能够看得出水云舟楫山石草木的样貌来?要不就用概念化的几何块面、颜色,堆积出谁也看不懂的所谓山水;要么用自认为的个性笔墨程式,涂抹出“极具现代意识”的所谓画家心中的山水;还有的纯是笔墨的把玩,自我陶醉在笔墨的浓淡干湿之中,寥寥数笔,谁管你看得懂看不懂,喜欢还是不喜欢。总之,让你看了这样的山水画作之后,一点儿可观、可赏、可游、可居的感觉也找不到,只剩下惶惑、烦躁、沉闷压抑、无可评说。这样的山水画家,好像就是要故意给人添堵似的。有些画花鸟的大腕们,更是一个个比赛看谁的笔墨野道、张狂、出奇。不仅不求形神、情趣,也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抽象美,完全的野狐禅。原本缺少基本功的锤炼,又不能扑下身子去向优秀的传统认真学习,却总想一举成名天下知,便“独辟蹊径”弄出自己一套所谓的笔墨程式,然后花大力气千方百计去钻营炒作,居然还就真有一批人成了气候,被各种大展大赛和新闻媒体冠以名家大师,招摇于书画界尤其是书画市场,好不威风。再不然,干脆来一个彻底复古,醉心于什么荒寒、禅道的况味,一味玩弄笔墨,使作品散发出一股酸腐气味。最最令人纳闷的是,不论是书法、山水、花鸟、人物,不少原来的确属于名家大师的书画家,也一改自己原来的书风画貌,硬生生把自己原本美好的、过硬的笔墨形象,涂抹成时尚的丑陋怪异,算是跟上了形势。呜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什么书画界有一些人偏偏祭起了丑而丢弃了美?细思之,大概有这么几个缘由:
一、艺贵创新。没有创新,便没有艺术的发展。作为一个真正有创意的艺术家,当然不会满足于已有的成就而固步自封,天天重复着自己而沾沾自喜。但创新谈何容易?古往今来艺术名家名品灿若星河,欲在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包括在自己已有的成功的笔墨之上有所突破,没有坚毅的进取精神是很难做到的。可如果把创新理解为仅仅是不循常规、与众不同,这样就简单多了。于是我们看到,有人用胡须、用头发、用扫把甚至用女人体代替毛笔书写,有人用脚“握”笔书法,有人用杯子、瓶子、脸盆、水桶“泼墨”给你看……这些当然是比较极端的例子,更多的人则是故意和优秀传统的笔墨技法和艺术之美唱反调,或者搬弄一些西方当代艺术的东西塞进自己的作品标榜创新,弄出来的东西非驴非马、狂怪奇丑,叫你观之懵里懵懂、不忍卒读、难于接受。创新是为了突破传统、自己和他人已有的成就,让自己的作品更新更美。如果缺乏创新的基础和条件,却为了标新立异、哗众取宠而硬要去创新,这样的创新是要不得的。其实创新是自然而然的。基础牢靠,条件成熟,创新便是水到渠成。例如方增先和杨刚,他们现在的作品面貌和以前的写实大不一样,但无论是抽象水墨还是泼墨大写意,你都能从中窥到艺术之美,那是他们数十年来对笔墨的反复锤炼而逐步达到的。
二、雅俗之分。书画艺术自然有雅俗之分,但这和书画题材无关,或雅或俗,是和书画家的自身修养密切相关的。一个功力、学养深厚渊博之人,即使临写他人楷隶或画牡丹、裸女,也不会显露俗气,而一个功力、学养浅薄之人,就是书写狂草或画兰花、墨竹,也难免会俗不可耐。但长期以来,雅俗标准却是如此这般:工细、秀美、艳丽、整肃之作往往被视为“俗”;丑拙、率意、懵懂、戏耍之作则被视为“雅”。何以至此,皆因文人书画使然。何谓文人书画?文人所作之书画也。逸笔草草,不求形似;戏墨染翰,是谓高雅。这就打破了宫廷官办画院和民间画匠一直以来的循规蹈矩,使中国书画面貌焕然一新,倒也功不可没。但文人画排斥形象、色彩、细腻和宏大,却也给中国书画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导致那些不注重内功修炼、画外修养的书画家们胡涂乱抹以忽悠世人有了借口,堂而皇之地占有了市场。加之长期以来,雅俗的定义含混不清,似乎也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三、盲目崇信。漫长的封建社会,使“官本位”、“为尊者讳”的认识扎根于中国人的思想之中。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如果会弄两下子笔墨,那么抬轿子的人便会蜂拥而至,非把他或她塑造成名家大师不可。即便这位位高权重的人不弄笔墨,但他一言九鼎,却可以把人抬举成名家大师。一个人一旦被权威们或舆论认定为大师名家,盲目崇信之人就会纷纷投靠门下,以求进身捷径,谁还敢说三道四?如今,自上而下的书协、美协换届为什么那么难?就因为主席、副主席、秘书长的位置不好摆平。令人悲哀的是,如今的金钱人情社会使那些会搞关系敢于并善于炒作的人,居然凭着自己那些欺世盗名之作攫取了书画界的大名重誉,不仅使自己的作品润格直线上升,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要贩卖自己那一套艺术理论。但是明白人都知道,那些大行其道的丑书邪画,除了展览、拍卖、上网、发表、出画册以供炒作升值之外,再就是冠冕堂皇地以供教学和学术研讨,谁愿意把它们悬挂起来认真欣赏呢?之所以购藏,是被忽悠住了,认定所藏之作会大幅升值而已。
这里强调的书画之美,并不排除那些抽象的、构成的、装饰的、大写意的、探索性的作品。朦胧意象的形色之美,但凡有一点艺术眼光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如前所述的杨刚先生,便是从具象写实过渡到抽象水墨的,可他的这些抽象水墨却让人欣赏品味,爱不释手。还有贾浩义、施大畏等人的作品,虽然一改过去那种专注笔墨以塑造生动感人形象的画法,可他们的创新确实突破了自我,达到了一个新的、美的艺术高度。
中国书画以丑为美的倾向,如不大声疾呼,会使我们的书画家们更多地卷入其中,我们的书画爱好者和收藏者们,也将会把更多的废纸视如珍宝。更令人不可掉以轻心的是,我们的年轻一代甚或下一代就会深受戕害,以致美丑不分,岂不哀哉!相信我们以一颗追求美的心灵,虚心向古往今来那些真正的书画名家大师们学习,汲取国外任何有益的艺术思想和形式美感,深入生活,扎实基础,会使中国书画走向一条美轮美奂、婉丽大气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