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昆斯《凝视球(阿里阿德涅)》,2013
当我走进杰夫·昆斯(JeffKoons)在大卫·兹沃纳画廊的新展“凝视球”(GazingBall)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愉快的意外。
展览推销自己的卖点是昆斯在2014年惠特尼美术馆回顾展之前这一年的首展,布置着漂亮灯光的兹沃纳19街空间里散落着许多奶白色泥灰雕塑,显然是想复现一种草坪装饰的类型。其中一些是对熟悉的经典雕塑——雅致的断臂女性裸体和肌肉发达、身形扭曲的勇士——的巨型复制品,那种在去往贝弗利山那些恶俗无比的宫殿途中会看到的雕塑;还有一些是精心装饰的邮箱的复制品;其中有一个巨大的雪人。将这些捆绑在一起的是一种重复出现的元素,闪亮的蓝色球体——挂在一个含情脉脉的人物的腰际,在一排邮箱上不协调保持着平衡。
我太常把昆斯跟没头没脑的富人弄臣联系在一起,因此看到“凝视球”中的新作时就感觉到了一种没有预料到的勇气。它们表现出了一种新鲜的配方,不过昆斯的那种令人作呕的高低掩映依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个主题在这里经过其他极性构成的一个完整系统进行了折射:精确的变化和有意的重复,亚光白和镜面蓝,最后还有雕像带来的强大舞台效应(看看那雪人的表面)以及现成购得的“凝视球”(Amazon上花29.97美元可以买到“奥德赛玻璃凝视球”;可能就是这个俗气的经典物品激发了昆斯的想象力)。
作为一个观众,你走进“凝视球”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然后你在这些雕塑周围走走,慢慢意识到,在最初的刺激过后,你的脑子里不会浮现更多的想法。
这种三板斧式的手法,一开始的冲击,然后是深深的空虚,就是作为艺术家的昆斯为人称道的全部。你能看到他真正的技巧——咱们说实话,瞧不起昆斯的诸位同仁,这个人是个天才。他有两项天赋,对效果的眼光是其中之一。只是那种造作的怪诞带来的一记猛击还不至于让你相信这一切是想说点什么。你会忍不住去想,这些后设草坪装饰物的最终命运,就是成为某些亿万富翁的草坪上的真正装饰品,届时这些反讽就瞬间坍塌,把自己压在下面。最终,对“凝视球”的最佳赞誉应该是“牛逼”——用一种尽可能平淡、零情绪的方式说出来。
兹沃纳展和昆斯长期合作的画廊高古轩的另一个展是遥相呼应的。后者用了一个很没想象力的名字“绘画和雕塑新作展”,展品更多样化,但新鲜的体验就少了很多。其中包括三件锃亮的不锈钢气球动物雕塑,这个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又一个巨大的气球动物,还有一个真人大小的充气绿巨人在推一辆手推车。此外还有这位纽约艺术家的一个稍新一些的“古董”产品线,巨大的照片写实主义拼贴画,是用更多的经典裸体画拼接起来的;《气球维纳斯(紫红)》(BalloonVenus[Magenta])是一座巨大的雕塑,让人想起古代的维伦多尔夫的维纳斯(VenusofWillendorf),只不过是用亮闪闪的金属气球组成的;《金属维纳斯》(MetallicVenus)是《维纳斯美臀》的一个放大版,用锃亮的蓝色钢铁制成,上面插着活的花卉。
“古董”是昆斯新开辟的疆土,可能吧——但是其实用了老一套:从毕加索华丽的《宫女》(LasMeninas)到沃霍尔冰冷的《最后晚餐》反复,后期的艺术家经常会把它们标志性的技法应用到经典作品上。随着他们的衰老,这些名流艺术家觉得自己被迫要自我引用;被自己的注册商标效应困住,他们要寻找一些东西来支撑他们的信用度。因此,引用大师名作表明了一种他们觉得正在离他们远去的相关性得以延续,在更高一个层面的艺术里复制这种被围困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在昆斯的昆斯式古董把玩中是看不到多少意义的,顶多就是残存的一点得到正视的渴望——只不过这样一来,它们以自己特有的无意识方式几乎显出了一副可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