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策展人侯瀚如在诸多年前,曾在朋友间说过不再回国做展览,而今,他还是携“怀疑的力量”回来了。据欧宁透露,他两人明年在新疆还要共同操持一个刘小东的项目。我们或许不必知道,当年他为何会作出这个或严肃或玩笑的不再回国做展览的决定,但是我们有必要知道,他为何会冒着可能被质疑的情境再回国。广东时代美术馆馆长赵趄的一句话,某种意义上解释这个假定性质疑:时代美术馆是第二届广州三年展的实验项目,在这方面来讲,它可以说是侯瀚如、库哈斯、王璜生与我四人的孩子。
事实上确是如此,在时代美术馆重新开馆之初,王璜生便带来以中央美院造型学院教师作品为主的“学院力量”。近日,侯瀚如策划的“怀疑的力量”也从西班牙摄影节上移师回来。再加上时代美术馆在很早之前宣布的已在筹划中的库哈斯展览。三个国际“爸爸”的力量力撑这个“时代的孩子”,也就是说,时代美术馆自诞生起,无疑已是“艺二代”——拥有着丰厚的资源与众望的压力。
此次,时代美术馆推出的展览“怀疑的力量”,策展人侯瀚如作出了较为严谨且完整的诠释。他在前言中阐述了怀疑在当今社会的重要性;什么是最迫切的怀疑对象;艺术为何是怀疑现实的产物;怀疑力量的呈现为何只选取艺术中的影像。
早在上个世纪,知识界就已经确立了怀疑是现代社会进步力量之一,也是认识世界的主要途径之一。怀疑作为人们心智的一种内在逻辑思考机制,以防止现实的蒙骗与感觉的假象。怀疑作为一种观察存有重重遮蔽的社会现实的反应,已成为人们辨识真相与真理的主要思考逻辑,而它存在的普遍意义也必然十分重要。
“怀疑的力量”开展的同日,十分巧合的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举办了一场名为“重新定义:70后艺术中的质疑精神”的展览。策展人杭春晓在文章中写道:“在他们看似平淡的生活中,生存际遇的不确定,却也给他们提供了理性审视生活的机会,并以一种怀疑色彩的眼光反思生活中既定了的价值判断…”。
一个是怀疑的力量,一个是质疑的精神。某种意义上来说,“怀疑的力量”与“质疑的精神”都是在阐释思辨逻辑过程之重要性的艺术活动。当然,两个词组的存在即表明词意不同。但通常来讲,“怀疑”与“质疑”两个近义词混用无妨,至少在艺术范畴之内区分不大。因为笛卡尔著名的“我思故我在”的纯粹普遍化结果,早已证实了“一切都必须被怀疑”的确定性——怀疑人类的认知根本不能构成对真理的证明,视觉也不能构成关于真实的证据。在这个意义上讲,不管是怀疑,还是质疑,都无法得到真理与真实,但是这些不妨碍人们对真理与正义的诉求。这也正是笛卡尔十分相信的“即使我们的心灵不是事物或真理的尺度,但它毫无疑问是我们肯定或否定事物的尺度。”也更是“怀疑的力量”与“质疑的精神”。
对于“怀疑的力量”,策展人侯瀚如有着更为具体的解释与指向,他认为这个世界正在向人们强加那些关于幸福与和平的幻象——“在经济领域里,我们只能有一种选择:在自由资本主义的系统中生存。同时,在政治领域,我们被期待着只能去接受一种由全球帝国主义逻辑所主导的单一民主霸权。个人,集体和社会都在急速地沦为实现这种霸权的工具,然而讽刺的是,我们却被“告知”自己正获得比以往更多的‘自由’。”而以上情形尤为凸显便是那些曾经历了从共产主义到资本主义的剧烈变革的地区,以及那些仍处在殖民遗留与地缘政治冲突之中的地区。也因此策展人选取的艺术家基本都来自中国、东欧、南亚与非洲。不难想象,处于此种情景的人们必然会设法摆脱这种“由后殖民、新自由主义系统所导致的双重束缚的困境”。
那么,艺术为何是怀疑现实的产物?或者说,艺术如何体现怀疑的力量?如果我们认同艺术家是通过图像、文本等媒介“再现”去观察与思考现实。那么必定逃离不了笛卡尔对怀疑的哲学论证结果——心灵是肯定或否定事物的尺度。即这个兼具创造性与批判性的呈现过程,不可避免的涉及我们对现实世界所进行的怀疑、质问和调查研究。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艺术只提出问题”的本质体现。
无可否认,侯瀚如为呈现怀疑的力量选取了最为恰当的媒介——影像。摄影术自发明至今,经历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变革。从在被认为是对世界的真实性最忠实的反映(同时因材料和技术等局限,而被人们质疑摄影图像的可靠性),到图像的力度取决于它在多大程度上能激起我们对现实的怀疑与真实的诉求。这个过程既复杂又矛盾——摄影术与人类存在的联系以及自身无法解决“再现”问题——“这当中是无尽的怀疑”。就像艺术家的创作一样,在面对、触及、反映现实的过程充满着不确定与悖论,而非是确切的结论与正义。艺术家的思考与表达的重点所在正是体现于这样的一种怀疑和思辨之中。
在展览当天,侯瀚如十分风趣的说:“我十分怀疑大家来这个遥远的美术馆的动机是什么?所以我带来了‘怀疑的力量’,也想告诉大家来我与你们的怀疑都没有错。”
侯瀚如对此次展览的结构,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注入“怀疑”,已让观众知道在我们的意识中时刻发生一个怀疑的过程的重要性。正是在这种唯一不能被怀疑的纯粹逻辑性过程中,才会真正的发挥怀疑的力量与体现进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