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界的四大天王之一,王广义蓄着大胡子、留着长发的粗犷模样和其他三位白净光头的儒生扮相简直格格不入。这或许也印证了他的艺术取向,正如他赖以成名的《大批判》油画系列,关键词总是绕不开批判、尖锐之类的凶悍字眼。在他看来,当今城市艺术、城市创意追求摩登、时髦,实则是失去了对艺术的敬畏之心和虔诚态度;而艺术家“扎堆”的所谓“艺术区”在他看来也不可能做出什么精品艺术。
+城市轨迹
18年前,王广义首次在威尼斯、圣保罗目睹了“艺术双年展”的魅力,他被艺术家的低调、纯洁、新锐思想深深打动,并萌生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崇拜感。可到了今天,在他的眼里,占去他大半人生时光的中国,哈尔滨、杭州、珠海、香港等都曾是他的工作、栖息地,却没有一处能让他重燃对艺术的“魔幻感”。而曾经最能代表城市艺术、世界艺术的“双年展”也好像成了两年一度的“城市狂欢节”,变得空泛、无意义。
城市的“双年展”如今都变成了空泛又大众的娱乐节目
1993年,王广义置身于威尼斯这座闻名于世的艺术之城,首次领略到“艺术双年展”的魅力。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带着纯朴、谦和、低调的气息,将他们的作品虔诚地呈上展台,那一刻,王广义被一种巨大的“迷幻感”所打动,那些透着淳朴艺术气息、毫无商业浸染、拒绝舆论炒作的艺术精品瞬间集结,艺术家们所分享的新锐创作理念、高端艺术理论,也让当时创作观并未完全成熟的他获益匪浅。“我很兴奋,(威尼斯双年展)让我有许多艺术与文化的幻觉。”
也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也许是后来的“双年展”太过泛滥,王广义对当今的“双年展”越来越不感冒———如今,轰轰烈烈的双年展“你方唱罢我登场”地在世界各地风起云涌,越来越像一个可以预期的节日般,迎来艺术家的蜂拥而至,迎来“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媒体、商业、艺术评论人纷纷介入,原本只属于小众群体的“双年展”也变得十分火爆。但问题随之而来,艺术家们原本只是抱着对艺术创作的虔诚和尊重前来,如今人们更多把“双年展”视为“过年”或一种主题大同小异的例行公事,“艺术”的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娱乐”的味道。
王广义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现在,在我看来,所有的‘双年展’都是一些空泛的类似于‘艺术节日’之类的东西。‘节日’化轰轰烈烈的感觉,会导致‘双年展’过分大众化的倾向。我个人的观点是强化‘双年展’的专业化学术情境,尽量弱化‘双年展’的大众节日的娱乐情境。”
一场场展示城市文化、将城市与艺术有机链接的“双年展”,由艺术盛宴变成了娱乐盛宴;城市的艺术文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偷换成娱乐文化和商业文化,在王广义看来,这“非常值得警惕”。
所谓时尚的、标新立异的城市艺术与创意都是虚妄幻象?
另一种把艺术娱乐化的方式是“时尚”,比如,在中国和世界的各大城市,各类shoppingmall、奢侈品专卖店中,最常见的、带有“穿越”意味的镜头是———罗丹的雕塑上突然被嫁接了一个知名品牌的LOGO或商标;古人的山水画被做成小号迷你版拓印在手表、珠宝、玉器之类的奢侈品中,艺术和时尚完成了漂亮的联姻和嫁接,势必带来经济、商业利益的暴利,却使得“艺术”本身的价值变得萎缩、锐减。
如果说这些“被与商业合作”的艺术品还有些值得同情的话,那些来源于艺术界内部的“时尚”念头和倾向则让王广义不能理解。比如,一些“80后”年轻艺术家,渴望像“娱乐明星”那样标新立异,他们会在自己的创作中呈现很多“另类”元素,而这些“另类”元素,有些居然和一段伤痕遍布的集体记忆有关。他们模仿王广义《大批判》系列中的红卫兵、小红本、红旗之类的“社会主义元素”,依葫芦画瓢地沿用到自己的画作和装置中去。
在王广义看来,这些被奢靡、商业等元素驱动、临摹经典作品而形成的城市艺术、城市创意,都是虚妄的幻象。“我只能说我们的时代太匆忙了,匆匆而过式的面对艺术是很危险的。当然艺术界整体的时尚和娱乐化是问题的根源。从艺术家自身来讲,反思自己的艺术历程,是最为重要的。也许,我们所经历的某一文化片断、城市片段,中国的或西方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对我们所不能认知的事物保持一种敬仰之心,这种敬仰的状态会让艺术这件事情具有存在的价值。”
中国城市的艺术热情多源于“艺术产业化”这一邪恶想法
近年来,全国各地的艺术区纷纷面临“拆迁”危机,798的“拆迁风波”使大批艺术家被迫出走,有些人甚至开始预测艺术家的迁徙轨迹和流动方向。在当今中国的艺术版图下,北京仍是艺术家数量最多、艺术氛围最浓的“老大”,但也有人认为,生活压力相对较小、市民情趣更为悠闲的二线城市,如昆明、成都等更有利于艺术的生长,有可能成为艺术家新的聚集区。
但王广义却并不赞同“建设艺术区”、“为艺术家提供聚集场所”之类的提法:“如果我们认为艺术是一种思想活动的话,艺术氛围越浓的地方,其思想的价值反倒越被弱化。我认为艺术家不要盲目扎堆。在孤独的环境中,更有利于天才的产生。在我看来,众多城市的艺术热情是可疑的。这些城市的艺术热情大多来源于‘艺术产业化’这一邪恶的想法。艺术和艺术创作在绝对个体化时,它才是神圣和上升的。”
目前,各地官方纷纷高调提出“文化立市”的口号,“普及艺术”、“推广艺术”的目标,被各种宣讲、论坛活动推向极致。但王广义认为,当代艺术不是不够“普及”,而是太过“大众”了:“近几年当代艺术太普及了,普及当代艺术的想法是有害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改变公众对所谓‘当代艺术’的理解方式。”
把当代艺术理解为“时尚”、“另类”,是当今不少中国艺术观众最容易陷入的误区,这种孤立化的理解,或许在于教化、文化传输的不到位,因此,王广义认为应当借鉴柏林经验:“在德国柏林,一直有将艺术与哲学、宗教、政治等综合讨论的传统。”只有这样,民众才不会简单地把艺术视为“美术”,不会把艺术同文化背景、哲学思考割裂开来。
深圳观
“神话”深圳的历史,比“神话”它的现代性更重要
一个伟大的城市应当有它的历史“圣迹”。这历史的“圣迹”会让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有一种“存在”感。从本质上讲,这种“圣迹”就是我们的信仰载体,我们整个城市的精神内核所依附的归属。
深圳是有信仰的,在建特区之前,那个“渔村”和某些港湾就是深圳的“圣迹”,对深圳而言,“神话”它的历史,要比“神话”它的现代性更重要。尽管近年来对深圳的文化地位、历史底蕴有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但是其实每座城市都有它的可供“神话”的因素,重要的是在于如何描述它。深圳是一座最具有“解构主义”色彩的伟大城市,它的所有奇迹都实证了“写作先于思想”的哲学观念。本质上讲,“深圳”就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