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九十高龄的黄永玉先生出现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黄永玉九十画展”现场,与记者共同参观展览。(CFP供图)
深圳商报驻京记者田泳
“黄永玉九十画展”正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昨日,中国国家博物馆邀请了近50家主流媒体参加“黄永玉九十画展”媒体专场参观活动。上午十点多,九十高龄的黄永玉先生在展览相关负责人的陪同下出现在展厅。老人一身灰布衣裳,面容清癯,手中照例攥着他的招牌烟斗。老人步伐稳当,不快,也不慢,不时和身边的人小声交流着。走到他的巨幅画作《花路》面前,老人停下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他饶有兴味地将自己当年的长长的题款念了一遍。
创作于2011年作品《九荷之祝》。
八十岁以后新作首次展出
此次国博推出“黄永玉九十画展”共分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为1949年~2004年的综合内容,反映了黄永玉先生从新中国开始的艺术历程,表现了他所经历的从版画到国画的转变。第二、三部分为2004年~2013年的国画作品,呈现的是黄永玉先生在八十岁以后多元化创作的方向中,或水墨或重彩,或恣肆或幽默。而八十岁以后巨幅作品的不断涌现,表现出了他孜孜以求的执著和源源不断的创造。其中丈二尺幅的《白描荷花》是他一个月前的最新作品,国博陈履生副馆长开玩笑地说,“这幅大画可以看做是老人的体检报告。”第四部分为2004年~2013年的综合作品,包括油画、书法、雕塑、设计、玻璃工艺等。其中有从翡冷翠到塞纳河的写生,还有在威尼斯烧制的玻璃作品。第五部分是1959年创作的大型壁画《中国各族人民大团结》。中国国家博物馆馆长吕章申在展览前言中写道:“这位终身和湘西古镇凤凰有着不尽缘分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有着特立独行、爱憎分明的个性。他热爱读书,勤于思考;他乐于交友,幽默风趣。在他的知识体系中,既包容中西主流文化,又夹杂着来自民间的智慧,这些都反映在他的多样化的艺术创作之中。”
绘于1954年的《齐白石像》。
据介绍,本次展览中黄老八十岁以后的新作都是首次和观众见面,也成为本次展览的最大的亮点。这十年,黄永玉先生的创作进入了高产期和爆发期,具有符号性的“黄氏风格”彩墨画在用笔上更加大胆,恣意汪洋,在画面结构上更加巧妙,密不透风、疏可走马,在色彩上更加浓烈厚重,层次分明,创造出一个奇妙幻化的只属于黄永玉的艺术世界。
我天天画,哪有代表作?
参观完五个展厅的展览,按照黄永玉先生一贯的行事风格,“开门就看。不剪彩,不演讲,不搞酒会,不搞研讨会。”黄老和记者们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黄老一生作品无数,当记者们问他哪个系列是他画得最过瘾的。老人风趣地说:“画画就应该开心过瘾。我画画就是为了开心快乐。我张张都画得开心,只有好不好的区别,没有开不开心的区别。任何文化活动都是开心的!写悲剧的人也是开心的,他不能一直哭着写。他有控制作品的力量就很开心。我没念过什么书,也没正式学过画,画画都是捡来的,东捡捡西捡捡,这是缺点也是风格。有人问我代表作是哪些?我天天画,太多了,哪有代表作?”
在黄永玉的晚年作品中,荷花成为一个非常耀眼的主角,他笔下的荷花,色彩奔放,线条朴拙生动,宛如有了灵魂一般。为什么会对荷花如此偏爱?老人不经意地一笑:“很简单,熟悉它而已!”他说,小时候外婆家的荷花很多,洞庭湖的荷花也多。‘文革’时他为了逃避紧张的现实空气,把丈二的宣纸卷起来放在自行车后架上,骑车去圆明园画荷花。“我画荷花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当然荷花有杆有花有叶有茎,画的时候有空间关系,技巧上也可以探索得多一些。像我的朋友、熟人也都喜欢,所以就画得多一些。”
我写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展览中,还有黄老少量的书法作品,其中一幅“世界长大了,我他妈的也老了”令人不禁莞尔,黄老的童心跃然纸上。对此,黄先生显然有自己的“理论”。他认为现在的书画展常常就是画某一种画,书法就写名家古诗。他坦承自己更熟悉下层民间生活:“我懂他们的思维和语言。我不想写古诗词,尽可能写一些自己开心的东西。”他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我这个人的趣味大概比较低级,讲话往低处讲,不往高处讲。其实我还写了好多很好玩的东西,今天没有展出来。我有时候写的就是和朋友聊天的话,还有像达·芬奇的‘公鸡叫早了让人讨厌,叫晚了让人嘲笑’这样的话。”
黄老一番话引得满堂笑声。对于自己一贯保持童心和达观的人生态度,黄老很认真地告诉在座的年轻人:“有人问我‘文革’期间,我居然玩得挺好,这是什么道理。我觉得大概是和我的经历有关。”他说小时候在凤凰,三天两头看杀头。最后看到要评判杀人者技巧是否高明。后来抗战,多少死里逃生,经历都变成了本钱。“拿破仑说,对待恶魔要用魔鬼的手段。‘文革’时我常常说谎出去玩,别人胆子小,都吓坏了。我什么没见过,我胆子大,什么都往好处想,很乐观,把不正常的日子也要往正常里过。我从不生病,病历本都是空白的,‘文革’时一天到晚装病,换了好多病历本。”他说自己越活越明白,人应该怎么活不应该怎么活。对于世间种种烦恼,他的解决之道是创作:“画画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就用雕塑,雕塑解决不了,我就写作,用文字解决。”
最喜欢的还是文字
那么三种创作方式,他最喜欢的是什么呢?他想了想,告诉本报记者:“还是文字。”他说现在每天都在忙于写自传,第一部已出,正在写第二部,从抗战写到1949年。第三部从1949年写起,准备写到“文革”结束。黄老告诉记者,他现在每天画点小画,过一段时间画一张大画,总结一下:“画小画是为了卖钱,养写作,养雕塑。”老人乐呵呵地说。记者告诉他更喜欢他晚年那些自由奔放如入无人之境的国画,他高兴得很,他说谁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但他也很重视对自己的批评。他告诉记者,有媒体不久前就登了一个对他的批评,说他的荷花色彩粗野,画面凌乱。“对这种批评的,我就会很认真地想,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有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