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86岁的黄永玉在家中作画。(资料图)新华社发
黄永玉九十岁画展“不剪彩不演讲不搞酒会不搞研讨会”,策展人陈履生称:“按照老办法,开门就开幕。不剪彩,不演讲,不搞酒会,不搞研讨会。”8月16日,“黄永玉九十画展”在国博开幕,其简洁朴素的开幕形式,一时备受热议。
而反观时下艺坛,展览此起彼伏,开幕式隆重阔气,主办方炫目叠加,研讨会赞誉泛滥,且攀比之风甚重。但是,相比于开幕当天的热热闹闹,大多展览的平常时日则冷冷清清。黄永玉办展览采取“四不”做法,对于画坛又有何启示意义?日前,黄永玉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接受了收藏周刊记者的专访。
采写:收藏周刊记者韩帮文
黄永玉的绘画作品《春江花月夜》。新华社发
艺术家应靠作品魅力征服观众,而非排场
收藏周刊:黄永玉先生要求本次展览“不剪彩,不演讲,不搞酒会,不搞研讨会”,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还是头一次如此?
陈履生: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不是九十岁画展才如此。他八十岁的时候也在国家博物馆办了一次展览,同样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他似乎只安排过一场剪彩仪式,那是在中国美术馆,只让一位经常给他送花的画匠给他剪彩,就一个人剪彩,仪式独特。
收藏周刊:据媒体报道,黄永玉老先生一出现在展厅,就被人群围住,他的一句“好吧,我们开始吧”,宣告画展正式开始。随后,他在观众的簇拥下在展厅内匆匆看画,时间只有8分钟。对于本次展览,黄先生有没有讲什么?
陈履生:他当天被媒体记者团团围住,就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要看我,看我的画去”。我想,如果是其他艺术家,肯定会对着密集的闪光灯与摄像头,炫耀般侃侃而谈了。
收藏周刊:展览的效果如何?平时来看展的人多吗?
陈履生:来看展的人很多,每个展厅都是游人如织,盛况是空前的。黄永玉是靠作品本身的魅力征服观众,靠艺术语言的风采感染观众,而非靠名人捧场,靠大排场,这应该是艺术界的楷模。
收藏周刊:黄永玉这种“不讲排场”的展览对于当下有何启示意义?
陈履生:他不会随波逐流,早在七十岁、八十岁的时候就看到了展览的弊病,看到了艺术界的“四风”问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
画的好坏,无关展览的仪式
收藏周刊:就目前大多数展览而言,是怎样体现“四风”问题的?
陈履生:有些展览的开幕式越来越大,都会邀请大小官员。现在中央不允许官员随便出席一些开幕仪式了,这一块有了大大改观。但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比如,会挂上无数令人眼花的主办方、协办方与承办方单位名称,级别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牛,但绝大多数单位都没有做任何事情,不会给予资金支持,不会布展,不会参与具体的展览安排。挂这些名号干什么呢?而个别部门还收挂名费。
收藏周刊:但很多艺术家依然愿意努力争取更多更高权力部门的“大力支持”,对此您如何看?
陈履生:攀比之风太严重了,以为这就能体现艺术的水平。画的好坏,无关展览的仪式,无关请到的官员级别有多高,无关参与主办与协办的单位名号有多大。艺术家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画好自己的画,画好自己的每一笔,在艺术本体上多费些心思。当然,艺术家不可能脱离具体的社会关系,但一旦对社会关系的料理超过了对艺术本体的研究,那就会干扰艺术的进步。这其实是严重的社会问题,已蔓延开来,成为艺术界最为严重的不正之风。
收藏周刊:这股不正之风为何越刮越厉害?
陈履生:市场经济左右了艺术的发展,比如流水线式的创作、过分的包装、拍卖造假,都阻遏了艺术的良性发展。这是一个“造星”的时代,艺术界也是如此,通过名人的陪衬与包装,多重鼓动效应叠加在一起,借助资本的力量,一个个“艺术明星”诞生了。
收藏周刊:不正之风会得到根本扭转吗?
陈履生:我不知道。
“画的好坏,无关展览的仪式,无关请到的官员级别有多高,无关参与主办与协办的单位名号有多大。艺术家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画好自己的画,画好自己的每一笔,在艺术本体上多费些心思。”——陈履生
研讨会90%的话都是吹捧之词
收藏周刊:“开幕式+研讨会”也是目前最普遍的展览模式。特别在高端的美术馆,我们经常看到,美协领导、知名理论家济济一堂,相机、摄像机全部到位,但每位嘉宾研讨的时间并不长,且多是一边倒式的赞誉之词。对此,您如何看?研讨会能谈出真知灼见吗?
陈履生:现在的研讨会花样越来越多,上午安排老年人专场,下午安排年轻人专场,还有文学场、艺术场。艺术家对于研讨会,关注的不是研讨的内容,而是参与嘉宾的级别与身份。
收藏周刊:您如何看研讨会的内容?
陈履生:90%的人说的都是吹捧之词,70%的人说的内容可以随意放在任何人身上。一位理论家说了张三的好,换到另一场,也就把这些空洞的话说给李四。
收藏周刊:一些美协领导、理论家经常在各大展览“走穴”,还蕴含了哪些潜规则?
陈履生:会收些“红包”,这也不能太责怪,因为这些人也有时间成本,也要花钱打个车。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些“无聊文人”,自古就有的,你看宋元时期,也是有无数的吹捧之词。
收藏周刊:您也经常参加一些展览的开幕式与研讨会吧,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陈履生:我也是出于无奈参加,身不由己,是“被参加”。一些朋友请你过去,能不去吗?在一些研讨会上,我是尽量说些中肯的意见,也避免不了言不由衷说两句。
收藏周刊:您应该经常出差到国外,西方的展览是什么形式的?
陈履生:他们的开幕式非常简单,甚至没有开幕式。西方的理论家都有基本的职业操守,一般不会向画家收取红包。
收藏周刊:您自己也是著名的书画家与摄影家,都是怎么办展览的?
陈履生:7月28日,我的“巴西摄影展”在北京开幕,当时也没有什么仪式,甚至连主办单位都没有。现在国家博物馆也正引导艺术家不要挂那么多繁琐无用的参展单位,一个“国家博物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