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胖女”雕塑“行走”、“运动”在泰晤士河畔的伦敦市政广场,感染了以拘谨与冷幽默著称的英国民众。曾雨林图
当融合了中国普通平民朴实、幽默、乐观风格的雕塑作品与欧洲城市公共空间碰撞会产生什么?
这些天来,泰晤士河畔的伦敦市政广场、都灵市皇宫广场、米兰水上世界等欧洲城市公共空间不约而同成为中国平民雕塑的展示场所。广州雕塑院院长、知名雕塑家许鸿飞带着一系列“胖女”雕塑在给当地民众带来中国平民式幽默的同时,也让人体会东西方文化之间的碰撞。形态各异、或憨、或媚、或趣的中国“胖女人”行走、运动在泰晤士河畔的塔桥之下,一切并无任何不协调之处,无论是雨中,抑或黄昏与清晓,展出现场都可见一种世俗的欢乐、自足与悠然,而这显然也感染了以拘谨或冷幽默著称的英国民众,正如中国驻英国大使馆文化处文化参赞项晓炜所言,这样的展览在几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其背后是一种来自于中国平民的自信:“近几年中国艺术家越来越受到国际关注,但在艺术发展过程中,中国当代艺术家在理论方面与西方沟通仍然较少。而雕塑恰恰是一种国际性的雕塑语言,尤其是这样创作题材贴近平民的生活,其实更容易找到与西方艺术界与公众的沟通点。”
在都灵东方博物馆公共空间展出的胖女雕塑
在都灵,包括有着千年历史的皇宫广场、狩猎宫广场、东方博物馆等六大公共空间呈现中国“胖女”雕塑。都灵市议会议长乔万尼·玛利亚·法拉利斯(GiovanniMariaFerraris)说,“皇宫广场是城市核心的公共空间,这些中国雕塑表现的是平民,公众正因为有共鸣才会互动,而且,这些作品虽是胖女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像云一样轻盈。”无论是伦敦、都灵、米兰,或是去年的悉尼、墨尔本等地,抑或更早期的广州、连南等地,这一系列“胖女”雕塑展出时在公共空间与观众的互动显然让人有着更多的思考,身为广州雕塑院院长的许鸿飞在对话时表示,目前大多数雕塑家的个展其实仍然是室内展出,往往固定在某个场所,少有突破区域的展出,与观众的互动交流因而变得有限,但突破了这些,一切都不再相同,“或许可以这样说,通过进行各地公共空间展览,并不仅仅是多方面多层次的文化交流与碰撞,这其实已成为创作的原动力——几乎每到一处新的地方,都会有新的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作品诞生,而这背后都缘于一种来自‘平民’的自信。”
《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下简称“艺术评论”):很多公共空间的雕塑要么是宏大叙事,要么就是“腾飞”、“发展”之类象征性概念,平民式雕塑布置到公共空间后,一切都变得可触而亲切,观众互动程度高,你最初怎么想到让自己的作品真正走到社会空间的?
许鸿飞:其实现在公共空间很多是雕塑工程,而不是艺术,其背后有很多政治或商业的要求,更主要的是没有个性,“腾飞”等公共雕塑更缺乏生活趣味与亲和力;而另一方面,雕塑家的个人展览很多在室内,也没有真正走到公共空间。在相当长时间内艺术都肩负着过于沉重的包袱,在一味地追求伟大题材时,却忽略了艺术的生活化和趣味性。我是想在其世俗化的表面,隐喻一种生活的达观态度——怎么能够快乐而豁达地生活,而这一点其实是有着共通性的。
艺术评论:那最早是什么时候到公共空间的?
许鸿飞:第一次走到公共空间是2009年在连南,广东省的一个穷县。当时我在香港与广州都做过一些展览,但并没在户外,而连南相关方面邀请做展览时表示那里并没有好的艺术场馆,我就想也可以在室外——我上学时去过那里,那里只有梯田与瑶族山寨,我去看了心里有数了。
而当时的一个背景是我已经有了一批“胖女”雕塑,我和当地负责人说好场地就在古寨与梯田,但要找30个当地农民帮着搬运。当作品真正装进卡车运往连南时,在广州路过大桥、加油站、收费站都引起公众围观,因为很少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雕塑,甚至有朋友说这是“疯狂行动”。到了连南后,作品放置在梯田与古寨里,当地人像过节一样,四乡八寨的都来看,那些雕塑作品与古寨以及空间的云彩放在一起特别协调,这给我很大触动,就产生把雕塑与公共空间真正结合的想法。
艺术评论:各个城市公共空间其实是不同的,你有规划吗?或者是针对当地特别的创意?
许鸿飞:去年是从澳大利亚开始展览的,因为展出在海边贝壳剧院广场,其中多件作品专门融入了海的元素。而在英国,是看中了伦敦塔桥,正好旁边就是市政广场。其实每个国家与地区群众对雕塑的反应都不同,不同的文化背景,很多你意想不到。所以只有先创作先做,在户外空间一看观众反应就知道是哪个国家与地区,不同的天气,清晨或黄昏,文化碰撞,在户外展览,很多都想不到——包括风土人情、城市细节。而这正是公共空间展览最吸引我的地方。
艺术评论:所以展览名之为“邂逅”?
许鸿飞:就是强调在公共空间的观众偶遇与各种变化,希望作品让公众在休闲的状态下“邂逅”与碰到。比如伦敦的户外空间在泰晤士河畔,有塔桥,而市政广场有下沉式广场,有沿河行道,有绿地,也有高低落差,所以针对各种地形变化我之前考察时就进行构思,而在创作中就多了些运动型的作品,如骑自行车、遛狗、打橄榄球等,强调市民的悠闲与运动,与巿民活动融为一体。
艺术评论:这种强调融入当地文化的想法是一直在创作中体现的吗?
许鸿飞:对。在创作中除了对公共空间的结合,必须要融入当地文化。通过市政广场的观众互动,我想不到英国人其实挺幽默的——这也验证作品中幽默的共通性,因为我的作品比较强调这些,在伦敦的公共空间展出,很多人会心一笑。而且我也发现英国咖啡馆等的漫画很发达,反而我们缺少生活中的漫画,缺少个性,包括体育运动的幽默。
再比如,在都灵皇宫博物馆广场展出也是一个大亮点,因为六个场地同时展出,而且承办方包括都灵市政府、当地华侨华人联谊会、高校等多家机构。
艺术评论:在六处场地同时展出是当地策展人想出来的?
许鸿飞:是他们的想法。都灵一下用六个空间,而且什么地方放什么作品他们都有匠心。当时先看场地,先看的皇宫广场,都灵很多公共空间都想参与。所以在创作中增加了一些新的东西。如《马上》,皇宫广场大门两侧都有骑马的古代雕塑,而这件骑马的雕塑作品创作出来后大家都很开心,本来以为不合理的,最后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艺术评论:每次展览都有很多意外吗?
许鸿飞:太多了,比如在国外很多次巧遇西方大师的作品同时在一个场地展览,去年在墨尔本是莫奈的作品同时展出,在蒙特普尔恰诺遇到的是乔治·德·契里柯(GiorgiodeChirico)的作品,而在都灵皇宫广场,巧遇的是英国拉斐尔前派的作品,都十分难得,几乎每次都有经典大师作品同时展出,如果不是这样走出去是不可能碰到的。欧洲对历史细节的保护让我们震撼,走入一个城市,很多时候好像走进一个大型博物馆,而对当地公共空间的利用也就是把一个城市作为作品的展厅,这来自于平民艺术国际性的自信。其实走到国外公共空间展览最感人的是一些城市生活的细节与个人,最大的收获则是得到了很多新的作品。
“现在公共空间很多是雕塑工程,‘腾飞’等之类的公共雕塑更缺乏生活趣味与亲和力;另一方面,雕塑家的个人展览多在室内,也没有真正走到公共空间。在相当长时间内雕塑都肩负着过于沉重的包袱,在一味地追求伟大题材时,却忽略了艺术的个性化和趣味性。带着平民雕塑到国外公共空间办展,其实来自于平民艺术的自信与其国际性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