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收藏家大会已经办了几届,宣扬正确收藏的观念也挺丰富,但国内收藏界的通病似乎还是那样。就在一个月前,博物馆研究员出身的上海拍卖界创始人之一季崇建直言,中国当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艺术已经由雅玩变赌注。而再早前一个月,艺术家陈丹青在谈到民国藏家孙佩苍的收藏时,同样直言如今百分之七八十的收藏是为了投资。
季崇建曾在上海博物馆工作20年,下海后创办了敬华和崇源两家拍卖公司,13年后的今天他却悄然“上岸”,出任国家博物馆特邀研究员。在他心目中,老上海的藏家最值得敬佩,也因为他们的存在,成就了上海在中国收藏界半壁江山的美誉。然而时至今日,收藏界的心态已被金钱搅乱,无论从收藏水准还是思想境界上都无法同老上海收藏家相提并论。
在季崇建看来,当今藏家最差劲的地方,一是土豪相,二是没学问,三是没胸襟。他认为,现在藏界到处有人谈走势,谈升值,富豪更是“只买贵的”,参加收藏家大会的多半是古董商加上高调的富豪。他们总是爱出风头,爱说藏品故事和莫大的升值空间,爱上媒体,热衷于建博物馆、美术馆。而老上海的藏家呢,则非常低调、谦逊,说起艺术品也是口气平淡,常挂嘴边的是“缘分”两字。这才是收藏的自娱、自赏、自乐功能,而当今的收藏已经和投资概念混淆起来了。
其实,收藏真正的乐趣不是升值而在于研究,季崇建举例民国收藏家吴曼公,他精于收藏并注重考证,其收藏的一把青铜戈,在原配盒子里居然写满了他对戈上铭文的考证。新闸路上小校经阁主人刘体智,以龟甲兽骨、青铜彝器和藏书闻名天下,搞金融的他却潜心研究文物,几部著作已成为近代最权威的金石学著作。大藏家张葱玉先生,第一个将书画鉴定理论化,由此中国书画鉴定被提升成为一门学科。试问,中国当今藏家里有几个能写出学术权威著作的?
老上海藏家不但雅乐自娱,更可贵的是他们最终暗淡自我,将文物慷慨捐赠国家,这又是当今绝大多数藏家完全无法比肩的。江南名门继承人潘达于女士将国之重器大克鼎、大盂鼎无偿捐赠国家;小校经阁主人刘体智将数以万计的文物奉献给国家;上海实业家陈器成即便在落实政策抄家文物发还后,又主动将重要文物130件捐献上海文管委;医学家丁惠康解放前卖掉40幢房子将中国艺术品留在国内,解放后他不断将藏品捐赠给国家,1978年亲眼看着两幅旷世名画入藏上博后才与世长辞;古籍泰斗沈宗威先生解放后长期在上博图书资料室潜心搞研究,身后将所藏的数万册碑帖古籍悉数捐赠给上博,可以说,上博有今天的规模,离不开这些老上海收藏世家的贡献。
反观当今的收藏大鳄,只会一味展示其粗俗高调的收藏路径,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豪夺那些本不该成为天价的古董,使艺术市场变得极度失态,他们以比富心态颠覆了学问为上的收藏哲学。
季崇建认为自己的话对当今富豪藏家可能有失偏颇,但作为善意的提示应是一味苦口良药。
不过也有人不完全认同季崇建的讲法。上海华氏画廊总经理华雨舟认为,时代不同了,现在信息高度发达,藏家炫耀很正常,佳士得开在上海外滩源的办公楼,多么高调!刘益谦那样的富豪藏家并没有倒卖藏品,如果中国有5个龙美术馆,就很不得了了。华雨舟认为真正没文化的是诸如山东等地的国画市场,完全是农民买画,只会盲目跟着画家的职务和名气买。
上海收藏鉴赏家协会副秘书长袁慧敏则认为,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藏家,是因为当今的社会价值观出了问题,一切向钱看,导致心态浮躁。如今的高调藏家属于“众乐乐”,没什么不好,但真正的考验是在经济长期低迷之后才会出现的。在学问方面,他认为有研究能力的藏家,才会捡到漏。至于捐赠文物,要两面看,有些人是自愿捐的,有些人则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捐出的文物能被善待当然很好,如果不能善待,扔在仓库里,那倒不如不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