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尚的政治思想和人类变化最多的发展形式在佛罗伦萨的历史上结合在一起了,而在这个意义上,它称得上是世界上第一个近代国家,并称得上是意大利而且也确实是近代欧洲精神的最重要发源地。”瑞士史学大师雅各布·布克哈特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里这样写道。佛罗伦萨与文艺复兴有着极为深远的渊源,直到如今还让很多人念念不忘的文化保护人的做法,正是在美第奇家族统治下的佛罗伦萨达到了极致。而那也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年代,工人们的起义、教会的衰落危机、“黑死病”瘟疫的袭来还有极端宗教势力的汹涌,艺术家们在这样一个年代似乎有着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磨砺自己的技术,人文主义者们能够在时代的缝隙里重温被教会视作“异教”的古代经典,就这样激荡出了流芳千古的文艺复兴时代。
十五世纪初,佛罗伦萨依然是独一无二的。而在展览里,第一部分从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的开端到1492年豪华者洛伦佐的去世;第二部分从1494年美第奇家族被驱逐出城到1537年科西莫成为公爵科西莫一世,最终执掌佛罗伦萨城市大权。美第奇家族也诞生了两个教宗:1513年,豪华者洛伦佐的儿子乔万尼被加冕为利奥十世,1523年后者的堂弟被选为克力门七世。
保护人美第奇
“我情愿要我的声誉和名望而不是你家的,我应当为自己谋利,而不是为你,觉得只有这样才正当而公道。我和你因此像两条大狗,碰到一块儿时就彼此嗅一嗅,然后,因为大家都有牙,就各走各的路,所以你可以去干你的事儿我去做我的。”传记作家韦斯帕西亚诺·达·比斯蒂奇的《科西莫传》中的这些话,显示出让美第奇家族发扬光大的美第奇家的科西莫,与当时的传统贵族们是多么的不同。在展厅的第一部分里,人们可以看到他的画像,眼神精明,似乎在解释他从一个商人到一个领主的成功。
美第奇家族的族徽是一些药丸,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寒微出身,但展览里也有极为豪华的族徽,比如属于科西莫的带骑士勋章的大型盾徽。他是那个年代的教父,用金钱掌控着佛罗伦萨,他所执掌的银行几乎控制了城市的命脉。而他也乐于展示自己的包容,对不同政见的人们表示自己其实只想照顾好自己的家族,并不愿意去干涉其他人的事情。
他的年代被称作早期文艺复兴,他的这种行事风格也包括不干涉自己保护的艺术家,因此那个年代有众多的艺术风格百花齐放。在展览中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中世纪拜占庭风格的挂毯、祭坛画与后来渐趋主流的讲究立体透视的文艺复兴风格作品并驾齐驱,以各种方式呈现着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科西莫虽然不干涉艺术家们的创作,但是他喜欢“舒适”的取向仍然影响了被他保护的艺术家们,尤其是建筑家们,在他的治下修建的礼拜堂有着极为适合人活动的空间感。
就这样,艺术和手工业作坊得到发展,构成了意大利历史上立足经济基础的第一个艺术产业。艺术家和手工艺人是自由公民,他们互相竞争,赢取顾客,因为他们的创作,他们得到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不论是公共主题还是私人主题都可以通过艺术来表现,这使得佛罗伦萨充满了世俗与宗教题材的各种作品。而在之前,艺术保护人们向艺术家委约的还大多是宗教题材的作品,但很快艺术保护人们就变成了艺术家笔下和雕刀下的表现对象。
而在这个家族中最著名的代表,是科西莫的孙子豪华者洛伦佐,在他的麾下有当时最为出色,也是后世最为著名的文艺复兴名家们,波提切利、达·芬奇、米开朗琪罗都是他的座上客。
但丁与萨佛纳罗拉
佛罗伦萨是但丁的老家,那时流传的说法是,在佛罗伦萨,哪怕是赶驴的人也能吟诵他的诗篇。这个城市的“文化产业”可能是那时最为发达的,如今流传下来的最好的但丁意大利文手抄本,出自于佛罗伦萨的工匠之手,印刷通用百科全书那样的浩大工程,也只有在佛罗伦萨能够做到。当时的教皇博尼法斯八世把在全世界都备受尊敬的佛罗伦萨人称为“第五元素”,把他们视作世界重要的组成部分。
尽管如此,但丁在生前并没有得到家乡应该给予的礼遇,但是在展览上却可以看到人们后来是多么重视他的价值。这个以羊毛加工著名、有众多技术高超的羊毛工匠的城市,为他制作了一幅巨大的画像挂毯。即使是在那个年代,为一个人文主义者而不是战斗英雄或者贵族制作这样规模的画像,也还是令人咋舌的。
但丁的诗作里将“异教”的古希腊罗马传统与基督教并列,这种趋向也能够在广大的文艺复兴艺术家那里看到。他们既创作《天使报喜》、《三博士来朝》、《圣母与圣子》这样的基督教题材作品,也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神话里汲取营养,古代诸神也会成为他们热衷表现的题材。艺术保护人们常常会以古希腊罗马时代的装束出现,但更为华丽。
这些对于萨佛纳罗拉这位排斥奢靡、抗拒古代“异教”传统、力图将教会从信任破产的危机里拯救出来的僧侣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他也是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历史上无法避开的一位,无名画家创作的《在长老会议广场对萨佛纳罗拉处以火刑》,在展厅的一角默默回想着这段历史。萨佛纳罗拉对洛伦佐的奢靡之风尤其嗤之以鼻,洛伦佐的奢侈生活大概也能从展览的作品中得窥一角,很多精美华丽的瓷雕、青铜雕塑都是美第奇家族的收藏品。其中安德烈亚·德拉·罗比亚的浮雕《少女头像》,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堪称杰作。
在弗朗切斯科·格拉纳齐所画的《查理八世进入佛罗伦萨》里,人们身着古罗马风的长衣,目送查理八世的百合花旗帜经过美第奇宫,透视极尽完美,空间感极佳。而在查理八世进入佛罗伦萨之后,萨佛纳罗拉也有一段权倾朝野的经历,他充满激情的布道吸引了很多人,无数人在他的感召下冲进美第奇家族宅邸,烧掉毁坏那些精美华丽的装饰品和艺术品。他在佛罗伦萨广场上燃起了针对美第奇家族与奢侈腐化之风的“虚荣之火”。就连波提切利晚年也深受他的影响,亲自把自己的一些“异教”题材画作付之一炬。然而不久之后,萨佛纳罗拉也在自己燃起“虚荣之火”的广场上被施以火刑,很快美第奇家族又执掌了佛罗伦萨,一直到1737年,第七代托斯卡纳大公吉安·加斯托内·德·美第奇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