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陕西省书法家协会换届因“领导阵容庞大”且“官员扎堆”引发争议,据报道,主席、常务副主席等加起来足足有64位之多,成员中不乏在职或退休的政府官员。有人戏称书协怎么成了“老干部退休处”。有人质疑:书协需要如此庞大的领导阵容吗?作为书法家相互交流的组织,关注的似乎不是书法,倒是着眼于权力了。
本期主持:史容淼
本期嘉宾:
王文英:中国书法家协会国际交流委员会委员
侯勇:中国书法在线总编辑
牟建平:资深艺术评论人士
“领导”具有非凡的附加值
侯勇:最近一段时间,不管是在网络这个虚拟世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腐败问题都受到众多关注,陕西的官员把权力延伸到了书协里,很难不惹人耳目。
陕西书协采用常务副主席和副主席的方式,实质上是把以前的理事和常务理事这个概念用在了主席团身上。协会变身成挣钱的工具,各方领导想尽办法挤进书协,作品的价钱自然水涨船高。现在省一级书协表面上看是“群团组织”,实质上却是进入公务员体系的,等同于“政府部门”,它具有代表政府来“管理”书法事业的职能,“书协领导”的特殊身份可以为其市场价位带来很大的便利,一言以蔽之,其“书法领导身份”具有非凡的“无形资产”和“附加值”。
数年前,知名书法家刘正成先生就说过,中国的书协现在其实是“中国书法公司”,以盈利为目的从事营销活动,办展览、发展会员、任命理事、办杂志等活动都包含在内。书法家协会成了书法功利市场的主流,功利性把一切都毁掉了,并且谁也不能免俗。陕西书协只是开了一个头,如果这样继续搞下去,我想再没什么人愿意做会员了。
毫无疑问,书法的事应该由书法人、书法家来管理。如果要由某个“领导”来管,那么这个领导的艺术水准必须过关,他得先是一个艺术家,然后才是领导。这个道理很简单,在纯艺术的圈子中衡量,谁好谁坏都清清楚楚。比如,在一个数学家协会里,会员们难道搞不清楚谁的数学最好吗?应该让艺术的自然生态去选择谁是领导。一个人的艺术理论好不好,书法水准高不高,书法人都会做出智慧的选择。
很多媒体将舆论矛头对准书协,其实书协是很无辜的。各书协对于自己领导人的任命,并没有很大的掌控力,对于“上面”安排下来的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而有些圈内人总是不敢得罪官方,从而迁怒于书协,得罪自己人,这也实在令人感到可悲。
书法艺术被世俗化了
王文英:现在各种协会的行政化趋势愈演愈烈,其实在陕西书协之前,就有地方书协领导数量超常的事发生,只是这次陕西书协换届的情况超过了大家以往的见识,自然是引来一片哗然。虽然政府早就对各地协会去行政化有令,但现实实在是很难控制,我想真要达到理想状态,恐怕是任重而道远。
本次陕西书协换届选举给书协带来了众多不良影响,例如可能会令书协领导数量超载的风气更甚,如果各地竞相效仿,会使书协这样一个群众性的团体组织越来越像行政机构,而非艺术团体。书协世俗化在此前本就十分严重,这样下去,会直接影响书法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陕西书协换届事件”已经让书协遭遇信誉危机,有很多不懂书法艺术的百姓开始觉得,如果书协成员写的字都不“靠谱”,那我们还要去哪里寻找书法大家呢?更为严重的是,信任危机在书法家中的严重程度要远高于在百姓中,自己人不信任自己人了,那才可怕。
有人将类似事件归咎于书法界按级别定价的定价方式,我则认为书法艺术的评价体系是较为复杂的问题,既有艺术因素,又有社会因素。本次陕西书协的事件也不是孤立的,是这个浮躁趋利的社会在书法门类上的反映。目前,人们对于学问、文化、艺术的敬畏,远不如权力、利益对他们的吸引,这早已成为常态,想要书法艺术方面有所改善,得有整个社会大环境作为良好背景。
这些年的“书法热”并没有让书法艺术真正地发扬光大,而是把书法艺术世俗化了。书法的普及教育并没有让欣赏者的书法鉴赏水平提高,而是混淆了书法艺术的审美评价标准。此次事件必然会使书法艺术的发展处于更为尴尬的境地,也会使本来就脆弱、不成熟的书法收藏圈更为混乱。其直接影响的是书法艺术的发展。
事实上,学习书法本身与有没有书协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中国过去也没有此类组织,并没有影响书法艺术的传承和发展。国外也没有文联这样的官方组织,艺术一样在传承和发展。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艺术自由地发展或许更符合艺术自身的发展规律。没有书协这样的组织,只会让学习书法的人少了一个更快成名的平台而已。
要想保证书协这个官办的群众性组织的独立性,一定要做到去行政化。其次是搞清定位——它是一个艺术家的群体呢,还是群众性的组织?抑或是一个此门类的权威机构?
不怕写得满纸荒唐就怕名气不够
牟建平:陕西省书协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选举结果”并非孤立现象,早在2010年陕西省美术家协会改选时,“选出”的协会主席们便多达24人,还有26位顾问,总数达50位,在全国拔了“头筹”,在当时也是令人大跌眼镜的。
协会领导众多的现象在圈内早已见怪不怪,一些对书法美术有爱好的领导想在退休后进入书协培养艺术情操,说来也无可厚非。据我了解,一些协会为了办事方便,往往会吸纳一些有艺术造诣的领导成为协会会员,这样在进行各种交流活动时,可以利用这些领导在任时繁杂的社会关系达到方便、快捷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对协会的工作会有所帮助的。但是毫无节制和门槛地吸纳领导进入协会,就会让整个协会变味儿,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话了。
书法家协会本应该是一个专业、严肃的群众组织,如果一个书法家协会里的人都不懂书法或者对此知之甚少,那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其实人员臃肿根子还在于利益。一旦当选书法协会的领导,其作品的市价就会翻跟头地往上涨。如果书协领导头衔与今后书画价格无关,估计没有谁去争个头破血流。
书画艺术客观上对圈外人构成了一道门槛,没有一定的专业知识积淀,没有明晰的艺术评判标准和公正的作品鉴赏作引导,涉艺未深者难免要寻找作者头衔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衡量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说,摒弃人情、红包品鉴,尽快建立起立足艺术作品本身、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评判体系是当务之急。有些人不怕写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就怕名气不够,引不得鸡犬升天。
当然,市场上的这类乱象不能全然怪罪在陕西省书协的头上,但作为书法艺术家荟萃的组织,书法协会应当对书法艺术的提高、全民鉴赏知识的普及多多着墨,而不是为沉醉在艺术泡沫市场,一心只盯着“利益”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