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辽宁聂成文的草书受人瞩目,气魄颇大,用笔之狠前无古人。大量散锋、枯涩笔与浓墨互映互衬,视觉效果颇佳。可以肯定地说,聂成文将草书引入视觉领域是坚定而执着。对传统笔法的打破带给我们许多有益的思考。当草书在充满快意的书写时,线的质量就是一个关键点。聂草书之线不能以传统的审美眼光来看,只不过这种技法语言即使我们站在较为现代的立场上来看仍然觉得有许多不完善之处:枯散锋的运用是一种突破,但是有些线条散而不能聚气,“散而不虚”,处处充满着“暴力”则病矣。得散锋之法,林散之为大师,其散锋散而不乱,能万毫齐力与涨墨形成辉映。聂书有些散锋人为做味很浓,为散而散;“散而不虚”当为两解:一是散而不能虚,即使散,亦能聚敛起多维运动的笔毫向同一方向驶进,虽散枯,然力道不减,能聚气是也;二是散而应该虚。也就是在确保笔毫能够聚住气后大部分散锋在视觉上应该弱化它,不应过于张目露睛炸髯。观其枯笔笔笔实力劈砸,笔笔缺少余力,枯笔均以全力赴之,使视觉心理得不到短暂的休息调适。故古人讲究“虚实相生”、“计白当黑”,实际上说的就是现在的矛盾论,事物不可缺少对立的一面而独立生存。对于“虚”笔的理解,我以为“虚”更能将欣赏者的视线从实笔处引申向虚空、模糊、想象——将笔线的表现力引向纵深和多维——它能起到将审美的意趣超越实际笔线,进行升华铺展之作用。就像老子的语言,字面底下隐含的深层涵义要远远大、多于字面的直译:书、言同理也。如果再多说一句的话,我认为聂书的“力”、“势”分布有过于集中之嫌,力势的爆发点太密、太集中,或许这正是他的特点,但我还是希望笔势能否放得舒缓绵长一些——长线再增多一些?因为在书法艺术当中,很“硬”的线质更迫切需要用很“软”的气息来滋养。
24、浙江陈忠康几乎成为了当下青年书家学二王而有成的代表性人物。我细细分析了他的笔法和风格气韵,发现的确超出一般,但是这仅是就笔法和气韵而言,论风格还很一般,也就是说如果达到一位真正书法家的高度有两个重要台阶的话,那么陈忠康现在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步跳跃——无我临古阶段。当代展赛书风几年一变,不同的书风造就不同的书家,如果我们脱离开当下这个虚浮的环境从风格创新史的高度来看陈忠康,他的艺术高度十分有限,距有我高韵之第二阶段远甚:他的成功在于顺应了当代流行二王帖风的大环境。论笔致的细腻他不及龙开胜,论线条的纯净他不及孙晓云,论线条的弹力他不及陈海良,论创新他不及张旭光,比诸古人更无新意,可以看看古代文人大量随意信札就可明白。古今许多三、四流书家就是冲上第一层台阶后无力再上第二层台阶,被拦在创新大门之外,故此“半熟”的书家历来不缺。但论复古帖系笔法、体悟古人书写状态、掌控中庸书风之标准,陈忠康很有优势,它能够深入帖学内部把握住精髓,手感极佳。但是,真正理解帖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帖学的真谛之一就是将帖学看做流动、创变的而非僵死的过程,仅就笔法而言,学过王羲之《兰亭序》和《远宦帖》等勾摹墨迹本的同道如果单就起笔这一项就可看出,王羲之的起笔变化很多,起笔方向、轻重、露藏极尽变化,而陈忠康这批苦学二王的书家,他们的起笔非常单一,大用“减法”,无疑,这就流入了自古习王书的通病之中——有减无加。王书的高难度在于:在极尽变化中显现出自然流畅之韵态。习王书者会有这样一个体会:笔法多变后用笔和气息都难自然,过于简练后又离王书巧变之精妙处远甚,内涵大打折扣。当代习二王书者大多在极简练中显现出自然流畅——而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就已经感到很不错了,比如当下对于白蕉的过度无知赞誉。二王以下,真正理解并做到的其实是米芾。古人云:“变古法须有胜古人处。”追之已难,超越更难。故欲出新就应避免在同一系统中的近亲繁殖,应积极从另一个书风系统中找寻资粮,以另立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