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 石榴 135.7×51cm 1925年 中国美术馆藏
吴昌硕(1844-1927),浙江安吉人,寓居苏州、上海。少时生活清苦,但勤奋好学,无钱买纸笔,以脱毛败笔蘸清水在砖上习字;无钱买石章,在砖石上学篆刻。弃仕途而潜心艺术,自刻印章“弃官先彭泽令五十日”(光绪二十五年即1899年,吴昌硕56岁,任安东知县一个月便辞官)。吴昌硕30多岁学画,直到40岁以后,他才肯以画示人。在诗、书、画、印“四绝”中,绘画是其后学而集大成的一项。
他大半生的经历、学识、才情和修养在时代大背景的影响下,形成了大写意的画风。这种大写意的画风透着深厚的书法诗文涵养,对金石味的笔墨探索有着开创之功,其画面充溢着强悍宏阔的气魄。吴昌硕曾自述:“人家说我善于作画,其实我的书法比画好;人家说我擅长书法,其实我的金石更胜过书法。”独特的充满新意的画风成就了其“后海派领袖”的盛名。
晚明以来,时代的动荡加之一种浪漫主义的兴起,使得一批具有自我创造精神的大写意画家出现并逐渐发展起来。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有坎坷多舛的个人遭际,抑或有着国破家亡的惨痛之心,把不平之气寓于绘画,在创作中尤为任情达性,像徐渭、八大山人、石涛等人,他们都将这种个性、主观化的抒情写意发挥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吴昌硕是这一脉艺术的继承者。其花卉大写意,早期受到沈周、陈淳的文人士大夫情怀的古意营养;到了中期,在时代大背景下,他将这种文人气息结合自身笔墨,汲取前辈和同辈师友的艺术精华,开始尝试并形成了气局博大的画风;70岁到79岁之间,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面貌,在画坛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声名远扬,作品的题材和数量涌现,甚至影响到日本等国家;80岁以后达到鼎盛时期,艺术面貌成熟,笔墨老辣极具金石味,构图以强调气势取胜,给画坛带来一股清流。
吴昌硕爱画梅竹松石、兰、葡萄、紫藤、荷花、山茶、白菜、葫芦、天竹、牡丹、杂卉等,气势磅礴,内力雄浑。着色极其讲究,打破古人窠臼,偏爱西洋红,有时画花会大胆地把这种红色堆上去。画叶子又用很浓的绿、黄及焦墨。常以红、黄、绿色调入赭墨,喜欢在冲突中取得协调。他的着色方法在传统基础上,汲取了民间绘画的着色特点,渐成雅俗共赏之风。他专精花卉,亦能山水,偶作人物,曾画钟馗捉鬼,讽刺当时“人少鬼多”的社会。
梅花深受许多文人墨客喜爱,在其花卉中具有独特的风韵。梅花生于山野,不畏霜雪风寒,毅然独开,其中蕴含着人格魅力和精神力量。吴昌硕在诗书画印为一体的成就上,画梅有着突出贡献,体现了一种大胆的创新精神。他植梅、爱梅、咏梅、画梅,与梅为友,从画梅中缘物寄情,死后安葬在有十里梅花的超山,一生与梅结缘。
自传曾说:“老夫画梅四十年,天机自得非师传。羊毫秃如垩墙帚,圈花颗颗明珠圆。”他学画即从画梅开始,前后有50余年的岁月,50岁以前的作品传世很少。
《岁寒同心》是其76岁时所画。铃印为:缶(朱文)、五湖印丐(朱文)。行书题文:花明晚霞烘,干老生铁铸。岁寒有同心,空山赤松树。稚林先生七十大寿。乙未二月,七十六叟吴昌硕。
这是一幅风貌形成期的作品,以金石法入画,笔致古朴老键、纵横挥洒、大气磅礴,且运墨苍劲自然。董其昌曰:“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入画师魔界,不覆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看缶翁这幅画,便可知何为“屈铁”,何为“画沙”,何为“士气”!整幅画梅花两三支,构成右上向左下的横势,左上题跋作纵线与此交应。纵横而不露狂态,洒脱而不失法度,画枝如屈铁,见险绝。更使面与线形成对比,疏密相间。显隐相成而气韵生!此时已接近缶翁鼎盛时期,梅花画意盈满。
《石榴》是吴昌硕82岁所作。款识为:度索之桃难手移,石榴啖胜鲜荔枝。榴皮壁上傥题诗,人非东老亦解颐。寿翁下笔诗尤奇,非仙而仙神委蛇。贯恂仁兄诗人五十大寿,用吕纯阳以榴皮题诗沈东老壁上之意颂之。乙丑春,吴昌硕,时年八十二。铃印为:吴俊之印(白文)、吴昌石(朱文)、无须吴(朱文)。左下是被赠者的题跋说明。
此《石榴》为缶翁精品。以阔笔画石,侧锋拂斫如斧劈,坚劲而真气内敛。天真烂漫深得青藤、八大逸致,而厚重雄浑则过之。石头运墨淹润自然,与出枝石榴构成三角构图。间以错落疏密,使势不外泄。整幅画构成以纵向线造擎天之势,左上题跋也是纵线,势愈发加强。
吴昌硕一方面以金石意味之篆书笔法入画,将传统笔墨的活力进行最大程度的挖掘,并赋予其新的生命质地,一方面又在西学东渐、趋时务新的时代氛围中将个人情感、抱负与大众情感结合起来,为传统文人画的发展拓宽了新的途径。启迪了齐白石、潘天寿等现代大家,在画坛上产生了不可限量的影响。
吴昌硕身材矮小,头上盘一小髻,无须,像道士一样,故有印“无须道人”一方。相传吴昌硕是个极其爱吃的人,晚年时如有人请吃酒席,逢请必到,到了必须大吃一通,回到家必然腹痛。有时儿女会小声议论老人贪吃零食,吴老必然开口说自己并不多吃。1917年吴昌硕的继配施氏夫人在上海去世。吴老委托朋友从简办理丧事。仅是自己挚友及施氏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吃了一顿豆腐饭,就命儿子扶施氏灵柩返回故乡,葬在安吉县凤麟山上。丧事过后,朋友交给吴老一份奠仪单。吴昌硕接过一看,不觉惊讶自己一味拒绝之后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随礼,有一元、二元,也有七元、八元、十多元。吴老都在宣纸上亲笔楷书书写谢唁并一一送上门去。收到“谢唁帖”的朋友,都欣喜不已,如获珍宝。
1927年11月6日,吴昌硕突患中风,在沪寓去世,享年84岁。1933年11月,迁葬于杭州余杭县塘栖附近超山报慈寺西侧山麓,墓地坐落于宋梅亭畔。墓门石杜上刻有沈淇泉(卫)所撰联语:“其人为金石家,沉酣到三代鼎,两京碑碣。此地傍玉潜故宅,环抱有几重山色,十里梅花。”
吴昌硕的艺术成就在中外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吴昌硕不仅是一个全才艺术家,也折射了近代中国的艺术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