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风》110cm×180cm布面丙烯2012年
刘威对他的绘画并没有太多的幻想,在这件事上,他是个实在又实在的人。他从来不会“非常欣赏”自己的作品,反之,对于自己的创作,他看到的总是接下来要走的路。当他画出《旋转木马》、《远方》、《大丰收》等一系列作品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对于成功的喜悦与满足,与之相反,他意识到如果不能将这些东西放下,有新的突破,他面对的将是终点。
于是他曾经希望,在这个展览中呈现一个新的自己,完全割舍之前的技法和情感,将崭新的画面带给观众。按他的感觉,应该是新鲜、明亮又不失饱满的淳朴气息,是一种黑夜的星空消退,白昼的日头照耀的感觉。可是他发现,这种感觉上的突变,并不能按他的意思来实现。之前的作品仿佛是堡垒而他置身其中,创作的过程,总是很难把这样的壁垒击碎。他感到了无比的沮丧和无能。
就像是乘舟于险滩,水面上有无尽的礁石,而你的选择,希望是什么?希望礁石被挪去?抑或希望水面高高涨起,没过礁石?
刘威选择了后者。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探索与反思后,他意识到,之前作品所拥有的特质,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需要去完全地拒绝,但他需要更深的成长。压在身体上的石头,也可以成为踩在脚下的基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tobe”要比“todo”更为重要。
在画面中传达出正面的能量,是刘威的希望。在绘画上,他对自己十分苛刻。在他构思新作的时候,是需要有情感的。但是,只有情感是不够的,这种情感还需要被反复的敲打,以及十分严谨的推敲,直到思想和情感完全被对付过了,他才会开始这一件新作品的动工。所以在他的工作室里,有许许多多被涂掉的画。有些甚至构思和手感都不错,可是在刘威的眼中,继续画下去却没有什么意义,只能成为败笔,因为“先天不足”。
抑郁、躁动、黑暗、懒散,这些都曾经吸引过早期的刘威,特别是在他的大学时期。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些情绪不可能成为他的动力。用他的话就是“我不能一直抑郁”。所以现在的他,愿意去寻找可以长久支撑起他的东西。虽然无法准确地用言语表达,但是他感到,那是像光、生命一类的,积极的东西。可能这个选择有点与众不同,可是在刘威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走的更远。
刘威分析自己的特质时曾这样说道:“在所谓的‘乡土气息’中,我喜欢‘乡气’,却不太喜欢‘土气’。”这让我想到沈从文先生的小说,湘乡风情,却清秀隽永,有一种透明透亮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刘威所形容的“乡气”,仿佛余音绕梁,弥漫环绕,袅袅向上,带有生命的新意。不似土气仿佛带着浑浊之感,重重下沉,少了那一分透亮,多了一些腐败的死味。
通过与刘威的接触,我感到他没有停下。
他常常学习新的东西,也常常分析自己的欠缺。往往当有几张不错的作品出现后,他所想的并不是要就这个系列再多画几张,而是怎样打破这个局面,有更新的东西出来。当他吸收了新的东西,也不会固执地认为这些就是他要坚定持守的,然后就拒绝其他的东西,反而常常打碎自己的模式,好让其他的更好的东西进来。
有多少时候,人的一些小小骄傲,会成为他的高墙,划一个圈把自我限定在里面?而我看到刘威总是在努力地拆掉自己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为了不把自己限定在一个小的圈里。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更多的拓展空间。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常常要舍得丢下很宝贵的东西。这也是一个没有穷尽的过程,因为是无限的。
所以刘威常常有深重的感觉,谈起他的绘画,少有赞美欣喜之辞,多是一些分析和对自己的要求。我想,这正是他“在路上”的样子。没有轻快的步伐,有的,只是一步一个脚印。也如同一株植物,外表上的繁茂是因为愿意往下扎根,并且是扎根于无尽的土地中。
虽然我不知道最终的刘威会成长到什么样子,但我充满期待,因为他愿意抛锚于无限。
李丛文(作者系艺术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