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晋朝竹林七贤嵇康、阮籍等云游山林,赏玩山水、奇石作为发端,唐宋元明清文人士大夫多热衷于赏石。历代咏石诗名篇有唐白居易的“双石”篇、宋孟郊的“望夫石”篇、宋苏东坡的“雪浪石”篇、宋米芾的“题苍雪赏研山石”篇、元赵孟頫的“咏小岱岳”篇、明王世贞的“题灵璧石”篇、清曹雪芹留的“咏石”篇、清蒲松龄的“题石”篇等,藏石、赏石是最有品味的文人雅玩之一,最具“天人合一”之哲理境界,最本质之回归大自然的活动。
从晋朝到民国中期,中国传统的赏石活动,主要由文人士大夫式的知识分子群体支撑着。然而,到了二十世纪中期,由于社会的变革,传统的赏石收藏文化链渐渐断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虽然上海、南京等地重新恢复了传统的赏石收藏活动,但主流收藏知识分子的赏玩兴趣主要还在于古玩书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重新形成的当代赏石收藏经营队伍,主要由石农、石商、石玩者、藏石家等组成,而新世纪前后企业家型的石玩家成为主流。但企业家型的石玩家,大多缺乏浓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其身体力行、个人规模化的藏石赏石活动,引向的是一条当代赏石经营投资之路,而不是当代赏石收藏品鉴之路。也就是说,当代企业家型的石玩家们,虽然纷纷创办赏石收藏馆,编著精美的赏石画册,但其赏石收藏经营基本上没有上升到赏石理论层面,而绝大多数跟进的石玩者,大多半途而废或自生自灭,找不到正统的赏石玩石之品鉴方向。
当代藏石赏石界,本质上就是民间自发形成,因官方博物馆几乎都不收藏展览赏石,且中国至今还没一家真正属于官方文博体系内的赏石博物馆,故绝大多数石玩者找不到类似赏石的收藏“标准器”(标准器为文博收藏界的术语,即能代表某一朝代、某一收藏品类、某一收藏器形、某一收藏纹饰等的典型代表器),所以,当代无数石玩者大多没有明确的藏石赏石目标,只能中途退出。而想把藏石赏石活动进行到底者,也大多缺乏明确的赏石文化追求目标,心灵深处缺乏赏石文化追求的原动力。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如下:其一,文化原因:当代古玩书画收藏知识分子中的赏石爱好者、赏石理论追求者,纵然凭一己热情,业余时间无偿为当代赏石界撰写了不少精彩的赏石文化理论专稿、专著,但依然被主流的文博收藏界所忽视,被主流的新闻出版界所轻视,被主流的官方文化机构所冷落,整个社会的文化环境几乎遗忘了中国传统的赏石文化。为此,不要说已入行并对当代赏石文化的重建有所贡献的屈指可数的赏石理论家们热情锐减,还没入行的青年赏石文化追求者更是少见,因为如果入行,赔掉的可能是青春,换来的可能是文化的孤寂。
其二,经济原因:当代赏石界还没有一本官方权威的出版机构出版的赏石杂志或赏石报纸,虽然国内还是有几家有正式出版刊号的赏石报刊,但都是从属于某赏石协会,或由赏石界知名人士私人承包出版发行,缺乏文化性、理论性、权威性。而某些已赢利的正式公开出版的赏石杂志,作者发表赏石文稿后基本上不发稿酬,或只是象征性地发稿酬,严重损害了赏石文稿作者的权益及写稿积极性,长此以往,有才华的赏石文化写作者只能搁笔,渐离赏石界。综上所述,历来主要以文人士大夫为主的赏石队伍,到了新世纪之后,却是当代知识分子最少介入的一支收藏队伍,这可能就是最奇特的具有当代中国特色的赏石收藏文化异象,令人感叹不已。
当代中国赏石界缺乏收藏知识分子,缺乏赏石文化精英,缺乏赏石评论家,缺乏赏石理论,尤其缺乏一批有赏石文化追求的年轻学者的积极介入,所以,表面上轰轰烈烈、蓬蓬勃勃的大众性的藏石赏石活动,仅是一个繁荣的表象。严格地说,新世纪之后,中国赏石界仅仅进入了有史以来赏石文化最繁荣之初期,唯有主流的古玩书画收藏界的知识分子再整体介入,或分别渗透进当代赏石文化队伍,才会真正奏响当代赏石文化的凯歌。唯有当代中国赏石文化的精英们真正在各级赏石团体内掌舵,而不是任由企业家型的石玩家任意摆布,符合赏石文化规律的石文化才会健康持久地发展下去。反之,中国当代赏石界还会有许许多多如恶炒“黄龙玉”那样的事件发生,还会有许许多多崎岖的山道要行走、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