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美术家与中国梦

时间 : 12-18 投稿人 : 梅子点击 : 次

最近，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梦的一番讲话引来国人强烈共鸣。习总书记话很平实：“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展现出光明的前景。现在，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

习近平总书记这段即兴的讲话让大家都很兴奋。作为共产党的领导人，把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明确地宣布为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是有相当的胸怀的。20世纪以来，中国流行着强大的民族虚无主义思潮。最初是因为落后挨打，20世纪初的社会精英们普遍地认为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基因有问题，故有“五四”新文化运动。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们都以为西方文化先进，中国文化落后。“文化革命旗手”鲁迅在当时的两段话很具代表性：“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甚至“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这以后，民族文化被国人几乎要视为寇仇，连汉字都被几乎所有的社会精英包括国家领袖作为废除对象。上世纪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可算是世纪性的民族虚无主义乃至摧毁民族文化的登峰造极之举!虚无了一个世纪，不仅国父之“民族主义”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贬义词，就连“中华民族”近几年在中国某些新精英中也成了“虚构的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概念!如果“汉奸”是背叛汉民族之内奸，那连包括汉族在内的中华民族的存在都要整个否定的家伙又该算什么东西呢?当代的我们极怕使用“民族”一词，即使不得已需用时，也以有国际背景之“本土”取而代之。其实，中华民族的老祖宗们哪里有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后辈们这么窝囊呢!秦皇汉武窝囊吗?唐代的疆域西曾至中亚咸海一带，北疆已达今贝加尔湖以北乃至北冰洋。清朝疆域更大，其西达咸海与葱岭地区，包括今新疆以及中亚巴尔喀什湖，东北至外兴安岭，包括库页岛，东南包括台湾、澎湖群岛，极盛时总面积达1300万平方公里。更不要说成吉思汗!后辈不争气，却偏要拿这些伟大的老祖宗出气，偏要拿辉煌的民族文化传统出气!我们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文明的伟大民族和伟大的文明，不正因为有辉煌的过去，才有今天的“复兴”之说吗?

中华民族的全面复兴首要的当然是中华文化的复兴。一如上述，中华文化在中国20世纪整整一个世纪里，都处于自我否定自我蔑视的尴尬状态，中华民族自己的文化在一个多世纪中一直不是中国文化的主流。与之相应的，则是不着边际的国际主义，自视阶段落后的社会进化论和文化界的民族虚无主义大行其道。国际主义让我们否定民族主义，社会进化论让我们承认阶段落后气短一截，而民族虚无主义更让我们彻底自卑自贱。这些理论的流行，让中国人承认中华民族与中国社会先天的落后与低能。这些理论甚至让今天的国人成为世界上罕见的蔑视自己祖先厌弃自己传统的奇怪族群……

作为文化重要构成的中国美术，20世纪以来面临的是与民族文化一样的窘境。从20世纪初的“美术革命”和中国美术衰落论开始，中国文化与美术的精英们就给中国美术勾画出一片黑暗惨淡的天地。而“先进”“科学”的西洋美术作为“拯救”“落后”的中国美术的法宝，从世纪初一直拯救到世纪末。先是世纪初西方美术的进入，接着是50年代俄苏美术的进入，进而是80年代后美国“当代美术”的进入。从20世纪初国画衰落论到50年代干脆取消“国画”，到80年代中国画穷途末路论再起，民族美术在一个世纪中一直不得安宁!到21世纪的今天，中国“当代艺术”在西方“保护人”的“保护”下，靠着前述“国际主义”与“社会进化论”的流行理论支撑，以“先进”“革命”美术的假象蛊惑着崇拜国际、崇拜“先进文化”的国人。美国式“当代艺术”铺天盖地，覆盖了“双年展”，覆盖了“798”，覆盖了我们几乎全部的高等美术院校……中国的美术家们想的是普世性，想的是全球化，想的是“与世界接轨”，而视民族美术为“保守”为“传统”为敝履!相当多的美术院校甚至连研究民族美术的人都找不到，却到处充斥着对西方文化一知半解连英语也半通不通的“假洋鬼子”。在中国的美术学院居然讨论过为了融入世界我们是否可以放弃我们民族的主体意识!我们的美术院校生产了一批又一批民族文化的不肖子孙，生产了一批又一批民族美术的掘墓人!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的经济总量GDP进入全球第二，使中国即使在世界新兴经济体中亦遥遥领先，中国的政治军事力量也在增加，一个东方大国正在重新崛起，中国人在重树国人的自尊与自信。在这种经济政治军事的背景下，“大国崛起”正在成为现实。西方“保护人”已无能再保护专为西方人制作的“当代艺术”，他们一个又一个地撤离中国，曾被这些西方人炒成天价的“当代艺术”也大幅度贬值。中国人开始重新重视民族文化在大国崛起中的地位，也开始关注民族文化对世界的影响，数百个“孔子学院”雨后春笋般在世界各国出现。“中国价值观”“中国标准”“中国气派”“中国风格”“中国立场”“回归中国”……有关中国文艺的特质在经过近百年的离弃之后，再一次回到国人关注的视野而一次又一次地被讨论。当我们再次讨论中国文艺走向世界的时候，已不再是要与世界接轨的迫切，不再是要与西方同步的猴急，而是一种大国国民的心气平和，落落大方，是互通有无的友好交往，是取长补短的平等交流。既然建国仅两百多年的美国尚有他们的美国文化可以骄傲，而泱泱五千年文明还激发不出国人的民族自豪?财大气也开始粗起来了的国人已开始高价收藏自己的民族艺术，出手远比西方“保护人”“保护”“当代艺术”更洒脱更豪气!

中华民族要复兴，民族文化肯定是核心。民族本来就不是人种学概念，而是与文化学相关的社会学概念，是以互相认同的共同文化相聚集的族群。没有这个共同文化的认同，就不会有民族的存在。因此，在大国崛起和民族复兴中，文化应是冲锋在前的。可惜的是，我们至今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民族文化的重要性。民族虚无一个世纪，还有几个中国人弄得清传统文化，连识繁体字的年轻人都不多，奚论文化!而今天再倡文化，关注也仅在产业。文化不存，产业焉附?这不禁让笔者念及20世纪三四十年代那个国学复兴的短暂时段。在经过“五四”激烈的反传统之后，随着西方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及科学主义文化的反省，崇拜西方文化的中国人在西方反省思潮中开始回归民族文化，在30到40年代形成一股研究中国民族文艺之本质、形式、风格及系统特征的强大的国学思潮。在那次思潮中，不仅几乎全体文艺家、美学家参与，甚至连哲学家、政治家也都介入。光听听后者的名字就知道这股思潮的强劲：毛泽东、周扬、艾思奇、萧三、郭沫若、茅盾、胡绳……其中关于“民族形式”的讨论，在美术上直接引发了版画中利用民间艺术的创作实践，也直接促成了油画民族化问题的提出。而当时的中国画画坛，则更加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独立的民族精神、民族形式与民族风格。可惜的是，这个连抗日战争都没能阻断的思潮后来断了。前些年“国学热”又起。但风气才刚起，就有重要人物在呼吁警惕“封建文化沉渣泛起”!结果仅出了一二明星，在学术界并未形成真正思潮，美术界更几无动静。

可见，中华民族的复兴绝不是个简单的“中国梦”。习总书记说：“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要圆这个梦，光中国的美术家们就得做很多很多的事。枕着外国的文化做中国的大国梦，恐怕就永远只能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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