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画廊工作却没有购买艺术品的欲望,就好比在巧克力工厂工作却从未馋嘴吃上一口。当画廊主们与艺术家建立联系,并到世界各地去观赏和交易艺术品时,他们自己往往也会成为重要的收藏家。当他们巩固了在行业中的地位,手头的资金与画廊空间愈发宽裕之时,胃口也会自然而然地变大。总而言之,画廊主们以独特的热情和魄力购入艺术品,并用手持的资本支持自己身处的艺术社区。
当然,与糖果相比,艺术要更为昂贵,任何想在艺术界发展的人都面临着巨大的结构性障碍。因此,并不令人意外的是,下文中的许多画廊主很早就对艺术产生了热爱,他们往往从亲戚和家人那里便开始涉足艺术界,深深地沉浸在销售和收藏艺术品的氛围中,并深谙其中的细微差异。
然而,无论他们的背景如何,文中的画廊主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即收藏是一次终生的旅程,而与艺术共同生活不可否认地丰富了其自我的人生体验。
Portrait of Liza Essersby Anthea Pokroy.
Courtesy of Goodman Gallery.
丽莎·埃瑟斯(Liza Essers)的收藏是从赊购开始的。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她从画廊商大卫·克鲁特(David Krut)手中购买了一幅威廉·肯特里奇(William Kentridge)的版画《地图上的宗教游行 I》(Atlas Procession I, 2000)。克鲁特给了她一年的时间来还清这件作品的账款,共计1万南非兰特(不到1000美元)。埃瑟斯说:“在约翰内斯堡宪法法院看到威廉·肯特里奇的《Soho Eckstein》电影,确实点燃了我收藏的激情。”
几十年来,随着经济状况的变化,埃瑟斯用缜密的方式扩大了自己的收藏。现在,她主要收藏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埃瑟斯对电影感兴趣,也格外青睐关于“社会变革和促成改变”的艺术作品。她同样喜欢加达·阿梅尔(Ghada Amer)、艾尔·安纳祖(El Anatsui)、埃内斯托·内托(Ernesto Neto)和尼古拉斯·赫洛博(Nicholas Hlobo)等艺术家纹理丰富、手工创作的作品。“我不可能代理所有我喜欢的艺术家,”她说,但她会在可能的情况下尝试与他们合作。
William Kentridge,AtlasProcession I, 2000.
Courtesy of Goodman Gallery.
“我相信,尝试与艺术家见面,亲眼看看他们究竟是谁,可以为我购买作品提供参考,”她说,“他们的哲学、价值体系,以及他们所笃信的东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因素。”
梦想中的艺术品:一幅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的画。“我被他作品的沉思性深深吸引。它真的很有吸引力,能改变一个人。”
Portrait of Xavier Hufkensby Jean-François Jaussaud.
Courtesy of Xavier Hufkens.
作为一名画廊主,Xavier Hufkens 首先要对他的艺术家和收藏家负责。“我的角色是将艺术带给人们,”他说,“我摆放的很多作品,自己也很想拥有。”艺术家需要收藏家的支持来培养他们的事业,而画廊主也需要收藏家的资源来发展他们的项目和维持其他艺术家的发展。Hufkens 表示:“这最终发展成为了一个相互支持的系统。”
Hufkens 在十几岁时就开始收集版数作品(editions)。到18岁生日时,他已经准备好毕业去画画了。他的父母送给他一幅比利时艺术家沃尔特·斯温能(Walter Swennen)的作品,而他至今仍拥有着这件礼物。Hufkens 一直想与这位艺术家合作,在收到生日礼物25年后,他终于实现了这一愿望。他说:“事后看来,这份礼物可能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不仅是我收藏品举足轻重的一部分,也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
梦想中的艺术品: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的糖果作品。“我和菲利克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合作过,他的糖果作品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也非常珍贵。” Hufkens 最近在布鲁塞尔凡·艾克街(rue Van Eyck)开设的画廊展示了冈萨雷斯-托雷斯迄今为止最大的装置作品之一——一堆幸运饼干为新的空间揭开了序幕。
Portrait of JohannKönigby Juergen Teller, 2010.
Courtesy of König Galerie.
约翰·科尼希(Johann König)说,他第一次购买艺术品的行为实际上是“他特权的体现”。19岁时,他买下了朋友卡斯滕·福克(Carsten Fock)的一幅画,灵感来自保罗·哈德卡斯特尔(Paul Hardcastle)的歌曲 《19》。反战的歌词集中体现了叙述者19岁时的生活,以及这种生活与同龄越南青年士兵之间的差距。科尼希补充道:“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件关于自我反思的作品。”
科尼希坦言,虽然他可以为客户提供 “绝佳的建议”,但“与顾问相比,他本人是一个更为糟糕的收藏家”,因为他不够专注,总是忘了去检视他的收藏。他自己的收藏策略更加个人化,以他和妻子遇到的艺术品为基础。科尼希持有的一些藏品也是家中祖传的艺术品。他拥有一幅1984年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抽象画,是他母亲从艺术家那里买来并传给他的。
梦想中的艺术品: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的《喷泉》(Fountain, 1917)。
Portrait of Pearl Lam.
Courtesy of Pearl Lam Galleries.
林明珠(Pearl Lam)自称有 “不断拥有东西的癖好”。她说:“我总是喜欢购买东西,拥有东西。”当她在伦敦读书时,便用一些额外的现金开始购买艺术品。在此后的几十年里,她没有制定任何收藏策略,却一直凭借购买热情进行收藏。“我之所以买艺术,是因为我喜欢它,”她说,“这一切都与我的内心有关,和投资策略什么的没什么关系。”
与所有浪漫故事如出一辙,林明珠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软。她回忆说,上世纪中期,招颖思(Melissa Chiu,现任赫什霍恩【Hirshhorn】博物馆馆长)希望她去参观艺术家张洹的工作室。林明珠告诉她:“我不太喜欢行为艺术。张洹的行为艺术非常痛苦。”她表示,这并非她所“中意”的艺术。她知道这位艺术家走向了极端——或是躺在巨大的冰床上,或是赤身裸体、涂满蜂蜜地坐在公共厕所里,等待虫子上身。
然而,当林女士在招颖思组织的晚宴上认识了张洹本人后,她同意到张洹的工作室去看看。作为收藏家和画廊主,她惊喜般地爱上了他的作品。自此以后,她先后购买了多件张洹的作品。最近,她还帮助组织了冬宫博物馆(Hermitage Museum)即将举办的张洹作品回顾展——这是该机构多年来首次举办中国艺术家的大型展览。
梦想中的艺术品: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蓝柱》(Blue Poles ,1952)。
另一件珍贵的作品是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水牛 I》(Buffalo I,1962年)。这是一幅黑白丝印画,温格特在伦敦的拍卖会上买下了它。温格特通过劳森伯格在 Sonnabend 画廊展出的作品认识了这位艺术家,这也让这件艺术品充满个人的怀旧元素。现在这幅画挂在他的客厅里,他每天都会看一看,仍然发现它“充满了新的信息”。
对艺术的痴迷驱动着温格特的收藏。他会购入那些他无法停止欣赏和学习的作品——那些他认为“必须拥有 ”的作品。他说,作为一位收藏家和经销商,他必须对艺术本身有同理心,确保“每件艺术品的潜力被充分展示和体现出来,并受到独立于艺术家的尊重”。
梦想中的艺术品:迭戈·委拉斯开兹(Diego Velázquez)的《宫娥》(Las Meninas, 1656)。“这幅画让观众能够置身于绘制的瞬间,内化为画作结构重要的一部分。一方面,艺术家本人藏匿于画面的行为之后,成为情景的驱动者;另一方面,他也将作为观者的我们与皇家夫妇置于同一层级,与站立在其艺术创作前的众人融为一体。”
Portrait of Peggy Leboeufby Guillaume Ziccarelli.
Courtesy of Perrotin.
对于佩吉·勒伯芙(Peggy Leboeuf)来说,买卖艺术品“一直与潜在的深层情感联系有关,它超越了语言的表达”。她第一次购买艺术品的故事就反映了这种价值。上世纪90年代中期,她的朋友奥利维尔·安托万(Olivier Antoine)向她展示了艺术家艾曼纽·马菲勒(Emmanuelle Mafille)的一幅纸上作品,上面有两个性别模糊的人物在接吻。勒伯芙回忆道:“我被它的美所征服,甚至差点落泪。”她无法停止思考作品中的主题和技艺,并最终买下了它。
当勒伯芙在2013年搬到纽约时,她开始收集更多的新兴艺术家。她表示:“我认为,这是纽约特殊的能量所带来的结果,这座城市为艺术家提供了灵感和希望。”缘分也塑造了她的个人收藏。她曾在一次为 RxArt 举办的无声慈善拍卖会上购入了一件 Pia Camil 的雕塑作品。她一直是这位艺术家的粉丝,并认为这次拍得作品 “是命运的安排”。
James Bartolacci,Looking to Connect, 2020.
Courtesy of Perrotin.
梦想中的艺术品: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的《春》(Primavera, 1477-82)。“他作品中的美感和细节推动了整个艺术史的发展,直到今天都有很大的贡献。我最希望的是能和这幅作品一起被隔离在乌菲齐美术馆。”
Portrait of Kourosh Nouri.
Courtesy of Carbon 12.
Kourosh Nouri 从童年起就开始收藏,其兴趣远远超出了纯艺的范畴。在其收藏早期,他就购入了邮票以及法国和比利时的漫画(bandes dessinées)。“我总是热衷于收集一些东西,因此,收藏艺术品对我来说非常自然,”他说。21岁左右,他用父亲送的现金生日礼物,在他声称的“一家平庸的拍卖行”那里购买了第一幅画。“那幅画是一幅表现主义风格作品,描绘了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Blue Mosque),”他说,“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幅糟糕的画作,但我很想再次拥有它!"
对于 Nouri 来说,收藏家的身份是画廊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问道:“如果我对自己所推广的东西没有真正的兴趣,怎么能赢得藏家的信任呢?”。多年来,与艺术家的交流让他对当代艺术实践的真正含义有了 “深入的体会和认识”。现在,他已经能够在艺术家和收藏家之间游刃有余,对艺术销售的双方有准确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