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头正劲到市场热度的放缓, 新水墨市场走了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有人讲,新水墨市场“昙花一现”令人叹息, 但学术与基因的先天不足, 早已为短暂繁荣埋下伏笔。客观而论, 新水墨市场的震荡调整并不完全是新水墨本身的问题, 在市场整体下行的趋势下, 几乎所有门类都不能幸免。然而,“ 过山车式”的上涨行情戛然而止,让新水墨再次站上业界舆论的风口浪尖。
传统,还是当代
“新水墨”,这一带有过渡性、临时性、语焉不详的称谓,一直饱受业内诟病,甚至被认为是“伪命题”。除此之外,对于传统和当代,新水墨也有着模棱两可的“暧昧”,创作媒介与传统水墨分割并不清晰,观念表达、图示语言与当代艺术也难以割裂,如何进行学术界定与评判,“新”又表现在哪里?
显然,新水墨的“新”还在不断变化之中,不只是材料和工具的革新,更是思想和观念的更新。新水墨是一个尚在进程中的概念,过分纠结于称谓,或者强行界定其范畴究竟是传统还是当代,意义不大,关键在于这批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及其艺术创作在学术上能否有所推动,能否以东方美学构建符合当下时代的审美标准。
对于艺术家来说,传统绘画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要想有所突破或者推进,难度可想而知。以“迂回”或更为多样的视角来“回望”传统,就成为这批新水墨艺术家的共同选择,他们大都受过传统的学院教育,也正是与传统绘画精神难以割裂,新水墨板块才能走得更远,呈现出更深层次的观念表达与审美意味。
从图示语言、画面营造、观念表达,新水墨都走出了新的方向,甚至媒介材质也不再局限于传统,更加自由、多元、适合观念表达的材质开始出现在这一板块。比如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艺术家涂少辉,在《星空系列》中以装置形式和近乎破坏性的力量介入画面,绢本、大头针、激光笔、不锈钢都是他与星空对话的语言和工具,这一“借题发挥”体现的不再是传统的叙事造景,而是星空背后的文化精神关照。
与传统相比,这批艺术家在个性化表达方面有所推进,与当代艺术相比,新水墨的观念表达有所退场,即从宏大叙事转向微观体验。因为这批艺术家尤其是“80后”“90后”艺术家,与“85新潮”时期成长起来的艺术家经历不同,艺术态度温和,关注点不同,叙事方法也有所差异,不再注重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和思考,而是强调对生活的感受,甚至关注技法本身。这批从传统中走出的艺术家,对于当代艺术也有着开放性的态度,东西方观念的交融、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也许可以探索出更多路径和可能。
交易下滑,天价不再
从市场角度而言,2016年的新水墨市场趋于平缓和理性,天价疯狂的现象几乎消失。几位标志意义的代表人物都没有天价作品出现,而且上拍数量均有明显减少。以著名艺术家徐累为例,2016年累计上拍14幅作品,《月落》在上海保利华谊以448.5万元成交,刷新其本年度成交记录;《青花树》在香港苏富比以440万元成交;《气与骨—云林石》在北京匡时春拍以345万元成交。从上拍数量来看,2015年上拍18幅,2014年上拍28幅,是近年来作品上拍最为集中的一年, 同年嘉德秋拍,《霓石》四联作以1840万元刷新艺术家拍卖成交纪录。
徐累《月落》设色纸本 114×208cm 2009
徐累《霓石》 绢本 彩墨 260×145cm ×4 2012 ~ 2013
作为“70后”中比较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徐华翎,2016年上拍15幅作品,成交额价格几乎都在20万元左右。2015年上拍28幅,《不如归去》在嘉德春拍以172.5万元成交。2014年上拍46幅, 几乎等同于之后两年的上拍数量总和,同年《后花园》拍出201.25万元,打破艺术家最高拍卖成交记录,当时的这种市场热度可见一斑。
郝量是近年市场表现比较热的“80后”艺术家,从上拍数量来看,2016年上拍6幅作品,2015年上拍6幅作品,2014年上拍10幅作品。2014年也是艺术家高价位作品集中出现的一年。《云记》手卷在2014年佳士得上海以675万元成交, 打破艺术家拍卖纪录,同年《科学的世界》在匡时秋拍以230万元成交,《幽暗》在保利香港拍出195.5万元。
郝量《寒林独立》 水墨 绢本 152.5×96.5cm 2011
以上述艺术家作为样本,可以看出2014年是新水墨新工笔市场热度高涨的一年,上拍数量集中,高价位拍品频出,但自2015年之后开始趋缓,目前依旧处于调整的阶段。除去经济大环境的影响,这一市场遇冷与艺术家创作和市场的混乱也有关系。突出的问题是,一些原本从事其他媒介创作的艺术家,一窝蜂跟风转向新水墨,甚至学院派或传统路数的艺术家也在尝试新水墨,不乏跟风、山寨问题,市场的恶意炒作等乱象也进一步扰乱了这个新兴市场。显然,对于艺术家或者“新水墨现象”的评判,需要更长的时间,更不是简单建立在市场价格之上。但前几年新水墨市场的过热现象,也引发业内关于资本炒作的热议。
不可否认的是,市场追捧的作品基本都是好画,这是市场的共同判定,也是业内人士的共识。同时,艺术市场少不了资本的参与,二级市场尤其如此。资本的注入会让市场更加活跃、交易量提升、关注度增强,尤其天价拍品的成交,会带动相关板块的整体上扬。但如果资本有意或恶意炒作,拔苗助长式的暴力拉高艺术家市场价格,风险系数会几何型增长。这种方式是对艺术家未来市场的严重透支,一旦泡沫破裂,艺术家可能会陷入有价无市的尴尬境地。
朱小坤《入境》之三 纸本 水墨 90×186cm
2015有业内人士指出,前期新水墨市场的繁荣并不是一个真实的繁荣。这种不真实,就是流动性过快,而且主要是在行业内流动。这3年里的不断增长大都是画廊之间的换手交易,真正的收藏家还没有进场,市场已经出现冷却;大批量作品都存在机构手里,这是不太健康的生态。与此同时,市场繁荣时泥沙俱下,使白菜卖出了黄金价。新水墨没有市场价值的基础,容易被资本认可,快速形成流动性的形态。但虚假繁荣之后,市场冷却也是必然结果。
市场先行,倒逼学术
2016年,新水墨市场趋于平缓,原来的浮躁气氛逐渐散去,艺术家不再疲于应付扎堆式的展览和订单,开始沉下心来创作,展览的品质也有大幅提升,比如在今日美术馆举办的“关注的力量—青年水墨作品展”“中国当代水墨年鉴展”,在杏坛美术馆举办的“水墨新浪”当代中国画青年艺术家提名展等,都对当代水墨的发展线索进行了具体的梳理。
2016年12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工在当代—第十届中国工笔画大展”,呈现了工笔画在30年间多元化发展的路径。从整个展陈和布局来看,新水墨新工笔的比重开始在官方体系的展览中崭露头角。比如,新水墨代表艺术家刘庆和成为本次展览提名委员,主厅呈现了徐累、徐华翎的作品,曾健勇、王煜、朱小坤等更侧重水墨的艺术家参展,体现出展览对多种艺术可能的包容性,学术论坛和研究也在进一步夯实这一板块的市场基础。
2016 年12 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工在当代—第十届中国工笔画大展”现场
市场从来都在寻求新的热点,从新文人画,到实验水墨、抽象水墨,再到新水墨,前几年的展览热也是市场推动使然。展览多、市场热,艺术家就容易浮躁,但真正的艺术家不会盲从或故意迎合市场,他们多年来一直坚持以自己的水墨方式在创作,比如梁铨、徐累、李津、刘庆和、武艺这样的艺术家,市场的热捧与下跌对他们的创作影响并不大。
在新水墨市场前一轮的热潮中,涌现出了一大批艺术家,但最终能被市场认可的屈指可数。很多艺术家尤其是年轻艺术家创作思路不够清晰,充其量只是“既成图示”的跟随者,比如用图像“拼贴造境”,加入一些唯美的、符号性的东西,可能会有一些情绪表达和关注点的不同,但创作思路非常接近,“面目雷同”也是目前新水墨领域存在的问题之一。
徐华翎《若轻》之三 绢本 水色 240×130cm 2015
对于艺术家来说,归根结底要比拼的还是创作实力,所以要有认真的创作态度,要有阶段性的变化和推进,最终能在市场中站得住脚的,都是基本功扎实、识别度高、开合度大、有推动性的艺术家。市场与艺术史一样无情,那些在水墨热潮中跟风、山寨的艺术最终会被市场淘汰。当代水墨的创作与研究几乎都是个案,这也导致系统性的学术梳理以及理论构建缺失。市场的跌宕起伏让更多人意识到学术系统建设的重要性,但显然,新水墨板块的学术理论框架形成还需要漫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