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广东的传教士游文辉所绘油画《利玛窦像》。罗文勇布面油画《百年风云—十九世纪末的广州沙面建筑群》。
鼎新华南——中国油画一个跨越400年的命题
策划:黄颂豪撰文:吴杨波
翻看我们祖先的文明史就会知道,中华文化的强大在于:外族可以统治中原,但文化上终将被中原所同化。无论是南北朝的五胡乱华,还是蒙元、满清的入主中原,中华文化都会借与异质文化的碰撞革故鼎新,爆发出新的生命力。
一个半世纪前,又一次,西方文明用强力撞开中国的大门。表面上看,中国社会的全面融合西方文明是这150年间的大势所趋;但当西方文明的灌入到达一个饱和点之后——即中国社会完全掌握西方文明要点之后——在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新一轮的中华文化同化异质文化、创造属于自己时代辉煌的鼎新过程,已经显出端倪。
中国油画,大概是中华文化开始同化西方文化的过程,体现得最为明显。
四百年前,出生于广东的传教士游文辉,饱含深情地用西方传教士带来的油画技法完成了《利玛窦像》。这是最早的中国人画油画的记录,被美术史公认为中国油画的发端。
在随后的岁月里,中国人对待油画这一外来艺术品种的态度,大致经历了轻视(明清)——学习(晚清民国)——重视(1949年后)——寄予厚望(改革开放后)——走自己的路(1990年后)的过程。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有争执,有学习,更多的是一代代青年怀抱着理想,无数个日日夜夜在画布前勤奋的劳作。悠悠四百年过去了,在油画的创始地欧洲,这个古老的画种已经式微;而在东方的中国,一种叫做“中国油画”的艺术样式异军突起,裹挟着迅速崛起中的强盛国力,令世界刮目相看。
中国油画如今已然蔚为大观。它融合了西方油画的文化特质之后,自身到底产生了哪些独特气质?若要被世人所公认,中国油画在文化上又作出了哪些创造性的贡献?
一个名为“吾土吾民”的全国性大型油画研究展览项目正在进行中。这个旨在通过系统梳理中国油画家的文化土壤和自己对当代文化的感受,以达到充分认识中国油画在文化上的价值和贡献的项目,有着自己的雄心。展览项目的组织者——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和展览的策展人、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曹星原教授,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为将中国油画编织进中国历史的文脉,我们需要重新梳理历史,将油画视为当代国人在本土文化语境中生活经验的描述。”他们如是说。
中国幅员辽阔,地域差异巨大。对文化土壤的认识和对传统及当代的感受也因地域而异。这个展览将神州大地分为传承西北、化境长城外、人文江南等区域进行分别研究、展览。从2009年开始,计划于2014年结束,工程浩大。作为展览研究项目的第四站、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站——华南区,将于今年年底在广东美术馆开展。这个包含广东、海南、福建、湖南、湖北及港澳台五省三地的大型中国油画研究展,将系统展现华南地区油画家的独特视角和对中国油画的独到贡献。
以广东为首的华南地区是中国油画的重镇。这里既是西方油画最早的传入地,也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油画创作极为活跃的地区。当北方画家和理论家沿用“油画是一个外来画种,传入中国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的表述时,以广东为首的华南地区,早已在四百年的历史纵横中产生了一批批在美术史中闪光的恒星:被认为中国油画发端的游文辉(1610年),首个在美国办画展的关乔昌(1841年),中国首个油画留学生李铁夫(1885年),以及1949年后群星璀璨、风靡画坛长盛不衰的广东油画家群体。华南地区的油画何以形成如此浑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在四百年的辉煌之后,是否还会爆发创新?这是中国油画跨越400年的重要命题。
借“吾土吾民”之机,系统地梳理华南地区的文化土壤和当代感受,从中找到华南油画的发展道路与文化品格,深度肯定华南油画的价值,正当其时。
那么,什么是华南的文化土壤?又是什么滋养了以广东为首的油画艺术?
1935年,林语堂在美国用英文出版了《吾国与吾民》一书,极其坦率地向西方人介绍中国的国民性。当介绍到各地中国人的特点时,语言简洁而譬喻精妙。
在林语堂先生的笔下,广东和湖南湖北人的国民性,是与传统北人、南人完全不同的。北人惯于在封建等级下你争我夺,江南人在鼎革之际变通有余而缺乏勇气毅力,唯有广东人的冒险进取、湖北人的精明强悍、湖南人的勇武耐劳——这些精神,有见识、有行动,构成了1930年代中国社会最有生气、最有希望的国民精神。这精神,也被接下来波澜壮阔的中国现代史所印证:正是广东及两湖地区的国民精英,担当了促使中国社会巨变的主力。
华南地区受海洋文化影响巨大。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很早便接受了西方的观念,并结合自己的感受,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化艺术。在油画这个西方文化的使者来到中国后,一味的拒斥和一味的迎合,都无法产生融合、同化之效。只有大格局、大气度的文化土壤,才有可能将之化为自己的文化成果。
以广东为首的华南地区有这样的文化土壤而充满了勃勃生机,我们期待中国油画在这片土地上产生让世人瞩目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