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枘工巧”——中国古坐具艺术展》目前正在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展出,展品时间跨度自辽金至民国近千年,展品近百件。
作为《凿枘工巧》连续五年的系列展览的一部分,此次展览是去年《中国古卧具艺术展》的延续,而在未来三年还将陆续展出乘具、庋具和杂具专题。在今年这次联合了中央美术学院、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观复古典家具博物馆等多家单位共同主办的展览中,马未都担任了总策划的角色。
北青报记者:为什么说坐具在中国古代家具中具有独特地位?
马未都:整个亚洲地区,只有我们中华民族彻底告别了席地而坐的起居习俗,其他民族诸如日本、朝鲜、韩国、泰国、印度、尼泊尔,甚至伊朗、伊拉克都还或多或少地保留席地而坐的习俗,椅子的重要性在于它改变了中国人最初的状态,一个由席地而坐的民族转化为一个垂足而坐的民族,这里包涵了多少人文信息,许多信息不是我们可以感知的。
北青报记者:那么,从家具这个角度来看,能窥探到怎样的民族意识?
马未都:家具在农耕民族为主的国度中地位举足轻重,体现着民族的生存意识。在中国传统家具中,以功能分类——休息类的卧具、坐具,工作类的乘具、庋具都包含着农耕民族最本质的生存原则。适者生存,在中国的家具制作之中,传达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的物质,更多的是一个民族的精神,这个精神就是尊严第一,舒适第二。在任何冲突情景下,舒适一定让位于尊严。
以西方人看来,这缺乏科学精神,这也正是东西方永远发生碰撞的根本原因。中国人认为,精神与物质相比,精神永远在上,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制作家具亦然,先有道,后有器。这与科学精神背道而驰,而千百年来,正是这种背道而驰的人文精神,造就了中国人的独特文化气质,家具文化不过为森林中的一木而已。
北青报记者:这个系列展览的展示分类方式有一些新意,并不依照以往传统的中国古典家具展览中按照年代、材质划分的模式,而是以使用功能划分为卧具、坐具、乘具、庋具、杂具,这有什么用意?
马未都:家具和其他艺术品不同,它是每个人都会用的东西,容易理解。展示古代家具,可以很好地将传统文化精髓以贴近生活的方式展现,传达中国传统生活方式及文化意境,使大众正确认识家具文化、理解家具艺术。
我们这是一个系列展览,前后持续五年,就好像一场话剧一样,分为五幕,陆续登场。我们依据功能分类,是希望把展览做透,让大家看过瘾,提高公众对古代家具的整体认识,让人们从更加学术化的角度来关注和认识中国历代家具形制的演变。
北青报记者:你一直提倡的回归收藏的本义,这次作为总策划人,如何体现这一理念?
马未都:这次的展品有各种“状况”,有原始完好的,也有经过修复的,还有拆解展示的。中央美院设计学院的团队完成的展览设计,最后的展览是多方努力的结果。一段时间以来,家具收藏领域都关注在材质上,所以紫檀、红木、黄花梨等等木材吸引了很多老百姓的关注。我们希望这次展览的展品能够丰富一些,不是光展出一些标价很高的东西。当然其中也有很名贵的坐具,比如故宫博物院提供了一件乾隆的宝座,但也有古代非常一般、平常的、普通人使用的坐具,这些坐具的提供者有私人,也有其他博物馆、单位,还有我们观复博物馆自己的东西。
北青报记者:但是现在看来,“价格等于价值”的衡量标准,短时间内还很难有所改变。
马未都:收藏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日子过,收藏是为枯燥的日子平添一份生活情趣。古代文人也好,一言九鼎的皇帝也罢,透过收藏,认识人生,认识世界,继而认识自己。所以古人只把收藏当作一种“癖”,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今人看到的大多是“钱”,所以媒体上天天讲投资,讲升值,唯独不愿去讲文化,因为文化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我们希望提倡一种正确的收藏观,欣赏、收藏一件家具,不是因为它的木材价钱很高,而是欣赏它的造型,品味它背后的文化内涵。希望收藏爱好者不要纠缠在钱上,只关注价格的涨跌,这不是收藏文物的本意。虽然现在的状况还不是很好,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大家会有点长进。我们办的是专业的展览,不是商业的展览。文/本报记者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