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胜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陕西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著名画家王西京先生,近年在完成了一系列丝路风情人物画创作之后,今年又重新创作了《药王孙思邈》大型历史人物画。他以前的人物画包括:早期写实人物画、新文人画和丝路风情人物画三方面范畴。而新作品能看出对三方面的迈进,又是作者艺术和思想,一贯的价值观和艺术观的一脉相承,其在技法和精神层面的融汇和超脱,是其“变法”的新成果。正如王西京先生说,一个艺术家作品要做到与别人不同不难,难的是要做到与自己不同,不断地超越自己。
王西京早期绘画是西方写实绘画改造中国画的范本;中期以线条为核心的历史人物和仕女画,完成了对中国传统文人画的创新;而丝路风情人物画是跨越东西方文化的写实绘画,又是对绘画本体的回归和创新。新作八尺斗方巨幅国画《药王孙思邈》是一种“踏遍青山人未老”的精进。新作面世来引发了社会各界关注,它的问世绝对不是偶然的,是建立在三个层面上继续探索的必然成果。
王西京先生年逾七旬,从美协主席的重任上退下来,近年来一直在进行艺术生涯的变革和升华,那为什么会在人生这一时刻创作这样一幅作品呢?我们不妨看看他近几年的创作历程。我们说,看待艺术的高低,最终应该看艺术家精神和格局的高低。
王西京在早年创作的历史人物画,大多体现民族“士”的精神,“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士者必须有远大的抱负和坚强的意志,承担民族的重任。如岳飞、文天祥、戊戌六君子等,后来创作了系列领袖人物作品,把握时代的主旋律,弘扬家国主体意识。中年时期,王西京又以其文化底蕴之长,文史哲艺相参,情怀、才情、学识、思想淋漓尽致贯之于他的新文人画中,表现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魏晋风骨、贵族精神。名士自风流,这种风流代表对民族文化的自省和自信,对国家和社会的共识、融合和时代情感的抒发,抵御了西方文化思潮的入侵,释放了畅想文艺复兴的正能量;而近几年的创作,他又关注人类命运共同体,创作了大量丝绸之路沿线异域的人物画,体现“先天下之忧而忧”,“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这种悲悯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同主义”思想境界。
而新作《药王孙思邈》的创作,其实有着多年的渊源。
看待艺术家,除了艺术本体,还要看他的社会担当意识,以及精神格局才是全面的,这也是艺术本身。多年来,王西京做了大量的社会公益事业,比如多少次赈灾义捐,下基层扶贫,创办画院,创建西安国际美术城,引进“巴黎秋季艺术沙龙”入驻西安等。
王西京对中国古典文化崇尚由来已久,他年轻时忧患于陕西的文化事业,著下了《开源——对陕西文化资源保护的思考》一书,其中包括对绘画、书法、建筑、秦腔、古迹、人文景观、雕塑、民间艺术的反思,也包括对医药文化的建设性思考。多年前王西京曾创作过人物画《孙思邈》,也创作过华佗、扁鹊、张仲景、李时珍等一些中华医药家画作,曾是他上个世纪文人画中的优秀系列作品。
2020年新冠疫情首次爆发,严重的疫情叩击着有责任感的艺术家的心灵。王西京想起了人类与疾病斗争的历史,想起了源远流长的中医文化,想起了华佗、孙思邈等医者先贤,想起了《千金要方》。陕西周至药王洞相传是孙思邈当年隐居太白终南之地,现在还居住着一些为百姓治病的良医,继承着陕西的中医药文化。王西京先生来到药王洞拜谒先贤,寻找创作灵感,当他看到虎峪村的交通不便,不利于医药文化研究时,便出资40万元为当地修建了一条水泥公路。同时号召村民保护好药王洞,发扬大医精神,积极战胜疫情。所以从那时起,《药王孙思邈》的创作就在他心中萌发,随着疫情的扩大,他创作的欲望更加强烈,思路更加明晰了。
2021年冬季,远在北京出差的王西京,看到西安疫情突发而被封城,好多农民工被突如其来的疫情困在工地上,寒冷的冬季,吃饭都成了问题,王西京毅然捐款100万元,以解燃眉之急。他认为有责任的艺术家应该在民族、人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迎战疫情,以艺术的方式助战疫情,艺术家的责任感终于造就了新作的诞生。
王西京新作问世,三方面可资研论:一是作品的形象和笔墨问题;二是表现人物的心灵世界方面;三是作者的思想格局和境界。
形象和笔墨问题,在这里王西京融合中国画的线条美和西方素描的写实手法。由于古代留下来的孙思邈形象很稀缺,要塑造的形象像电视剧改编名著一样,要达到人们心目中的样子,就必须站在大众的审美角度。为准确把握主人公形象,王西京翻阅大量资料,多次到周至、鄠邑、铜川等孙思邈的生活地走访,收集素材,复原、感受一代大医的气质。
王西京决定对主人公的头部用素描手法,身体和衣袖则用中国线条和水墨的方法。以笔墨的块面和明暗表现面部,以柔润的色彩晕染,画面目光宽和恬淡,矍铄自若,塑造出鹤发童颜,长须飘然,宽广仁和,慈善祥和的孙思邈形象。值得提出的是,王西京素描和笔墨的融合,巧妙之中有着“看山还是山”的恬淡和从容,是继蒋兆和、王子武之后,又一个将线描和素描创新融合的典范,中西相生,而不生硬。这是与早期改良中国画相比的重要进步。
再说表现人物的心灵世界方面。顾恺之“以形写神”,“传神写照正在阿睹之中”。王西京在秉承古典现实主义画论的基础上,对石鲁的“以神造型”,“造型当以神造形,以神为魂,以形为貌”进行析辨。石鲁称“以神造形”,是因为神形可分,“神亦可远可游,形者神之载也,神乘形而游焉。”这种带有王阳明“心学”意味的说法认为,绘画要强化神的主导作用。王西京认为神可以统摄形,形可以按照神的需要来提炼完成。他在这些道路上实践并创造出了新的高度。
以前王西京创作过有关孙思邈的作品,反映的主要是孙思邈逍遥洒脱、遗世独立,出世的一面,且全部以线描的手法来完成;而新作不一样,作品着重反映孙思邈医者仁心,淡泊名利,仁者康寿,大医苍生,著书立说,积极入世的一方面,且是以线描加素描加水墨的手法完成。
孙思邈是中国古代高寿人物的代表,一生尊崇道家老庄学说,唐太宗召孙思邈入长安,见到他70多岁容貌气色、身形步态皆如同少年,感叹说“有道之人真是值得尊敬呀!像羡门、广成子这样的人物世上竟有之。”看到这样的史料记载,王西京选择了主人公心智澄明、医道最成熟的时期来刻画。儒家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寿,智者乐”;道家有“道法自然”。新作最后确定为:大医仁心,不慕名利,宽厚博大、道不远人、仙风道骨的精神气质。
第三,关于精神格局。道家、释家都讲精神修炼,每人都在生活和社会中修身。历史上各领域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无不是具有大的胸怀和格局的思想者,中国画更是画家人格精神的体现。王西京创作的《药王孙思邈》,体现着主人公和画家本身双重的人格境界。是王西京取法中西,思想嬗变,“盛年变法”后的回归与恬淡,是其技法和思想到达自由王国的表达,更是他人生阅历,社会活动,人生观和艺术观一次次转变的折射,此时画家与画面主人公的心灵穿越千古,神通交汇,在人生最丰盈、澄明的时刻相遇。
中华民族五千年,像伏羲,神农,黄帝,岐伯,伊尹,扁鹊,张仲景,华佗,李时珍样的医圣廖若星辰,而孙思邈当之无愧列入其中。重要原因是其经典著作《千金要方》和“大医精诚”的思想,深刻影响着后世。《大医精诚》指出:精,要求医者要有精湛的医术,医道是“至精至微之事”,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诚,要求医者要有高尚的品德,以“见彼苦恼,若己有之”,策发“大慈恻隐之心”,立誓“普救含灵之苦”。
“大医精诚”是王西京新作的宏旨,这一宏旨的确立,决定了这幅作品的高格境界,这与王西京的艺术阶段达到了吻合。
在王西京60多年的艺术生涯和社会活动里,这个时期,王西京的艺术经过层层积淀而多门迸发(这在他的思路风情人物画中得以集中体现),丘壑内营,他又一直参与社会活动,身体力行民族和国家的文艺复兴;后“盛年变法”,作品追求唯美唯新。从表现文化人物到“士”的精神,从魏晋风骨到“大同之境”,关注国家命运、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使他的思想格局一次次得到升华,此刻,他的技术和思想都臻于化境。
王西京深厚的人文情怀,艺术情操,文化底蕴和精神境界造就了这张作品的成熟、成功和不同凡响,树立了他大型历史人物画新的里程碑。正如他说:中医药学和中国书画都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弘扬中医药文化,弘扬大医仁和精神,造福于人民,创作彰显时代风貌的文艺作品是一种使命和担当。
王西京 / 作
王西京 / 作
王西京 / 作
王西京 / 作
(作者:马文胜,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西北大学王西京艺术研究院研究员、陕西书法家协会、美术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中国画研究会秘书处副主任,西安市美术家协会理论中心副主任。2017年获陕西省文艺评论奖,及陕西省职工文化艺术节文艺评论二等奖。2019、2020、2021年连续三年获得西安市美术家协会先进工作者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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