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家的作品离开固定的美术馆空间来到商场,其作品所处的现场完全是剧场化的,反而使得艺术家的灵感和多维度思考在实践场所得到展现。这样一种价值是双方面的。这时艺术作品承担起在商业社区现场进行公共教育的功能,也可以让这个商铺兼具美术馆功能。
从一定要有殿堂气派的建筑,到进入“后SHOPPING MALL”时代的商圈,近年来,美术馆呈现出一种新趋势。从经济社会学上来说,后现代消费社会的形成,让美术馆无可避免成为了一个兼具艺术消费功能的场所。这让原本远离商业的美术馆,开始假设商业体给自己带来的利好:美术馆植入商业体内,将对观众流量乃至美术馆衍生品销售产生增量的可能。
例如日本的森美术馆,像在一个大商业体中树起一座艺术灯塔;分布于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K11购物中心,也在生活消费的商业体中开设美术馆;人们熟悉的例子,还有淮海中路上的时尚商场TX淮海,它完全让艺术成为购物中心的主导,提出“策展型零售”的概念。
事实上,从2000年以后当代型美术馆最初的几个案例中,可以提炼出本土美术馆与商业并轨发展的思考。像上海多伦路上的多伦现代美术馆,伴随虹口区的规划将多伦路打造成文化旅游和产业的一条街,形成城市特色街区与产业地带,并以当代美术馆作为文化配套,最初的属性是国企出资,委托第三方民间运营。从北京到上海,还有两座老牌当代型美术馆不约而同与地产开发有关,一座是成立于2002年的今日美术馆,与北京苹果社区的地产项目相结合,一座是2005年开馆的证大现代艺术馆,与上海联洋社区的地产项目相结合。
地处大商业区的美术馆实践,并非一开始就能赢得更多观众。其实早年证大现代艺术馆虽然设在大拇指广场,对面是家乐福,周围一圈餐饮很多,但去商场、超市、餐饮的市民一般是不会进美术馆的。2015年以后,参观美术馆的人才越来越多,通过展览内容设计来拉动观众成为可能,这在上海形成一道景观。
在过去的美术馆学观念中,在商场内设美术馆一般难以得到认同。像2015年上海喜盈门国际建材品牌中心落成后,特别请了一位法国设计师,设计了云艺术中心。这是一个从墙面到照明完全符合“白盒子”美术馆要点的空间,当时业内不少人却讽刺它将美术馆搬进建材市场。建材市场为何不能拥有美术馆?后来广州还有菜场美术馆等社会实践项目。更何况这个建材品牌中心其实是新的当代建筑,专售价格不菲的品牌建材,到这里选购装饰材料的人群邂逅艺术并不违和,此前这一艺术空间也举办过德加展,后来这一有着专业展陈条件的美术馆还是因商家入租而关停了。从人文的角度来说虽然感到可惜,可从商业逻辑上来说,这类商场本没有公共文化服务的义务。紧接着,这一中心实施了直接利用商场来举办当代艺术展的计划。其特点是,不单单摆放一些作品,也通过展览在商场中开展讲座、论坛等公共教育,让顾客有了不经意与艺术家、评论家对话的机会。展览的作品也既根据商场空间又根据商场顾客特点而策划。像由马琳、倪卫华联合策划的“云之空间实践”,提出当艺术介入商场如何与顾客发生关联的思考。当时,女雕塑家李秀勤的木结构装置《触云》置于商场休闲区,顶部是几朵云的造型,这是艺术家通过与盲人合作后,对触感投入人文情感而创作的,商场空间很高,中心处直通楼顶,这件作品布置在那里被认为特别合适。而林森的《冷水》雕塑,题材人物来自游泳的日常市民,作品不大,雕塑的市民有的站在跳台上,有的坐在救生圈上,一下子让这个空间富于动感,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商场中的市民化公共艺术。
当艺术家的作品离开固定的美术馆空间而来到商场,其作品所处的现场完全是剧场化的。这样为剧场化而创作可展示的作品,反而使得艺术家的灵感和多维度思考在实践场所得到展现。这样一种价值是双方面的,既有商铺存在于艺术环境中的价值,也让艺术在与商铺空间及空间中人们的对话中产生价值。这个时候艺术作品承担起在商业社区现场进行公共教育的功能,当然也可以让这个商铺兼而有美术馆的功能。接下来要考量的,其实是策划人和艺术家,需要为商业空间引入什么样的作品,让它们如何作为中介与顾客产生链接。
从社区艺术理论上来说,商场艺术展其实更需要被鼓励。地产、文化商场和旅游景观中的美术馆,形成2010年以后上海当代型美术馆落地的由头。在上海,除了工业原址可向文化园区转型,社区商业体同样附带文化便民的属性,但通常我们见到,社区商业体中往往有市民书店而没有社区美术馆。我认为,在社区美术馆的实践中,其实颇为适合在社区商业体中的小型空间进行艺术实践,把美术馆的大展览拆成小展览,大空间拆成小空间。比如在马桥镇和吴泾镇的满天星商业广场,就设有满天星艺术项目,不但测试在社区商业体中的艺术展览过程,而且推动青年艺术家。吴泾满天星艺术项目办过一个名为“流动于城乡之间”的展览,展出了不少能与市民互动的装置作品等,展览空间是临时用美术馆专业展墙的方式搭建和分割的,对标“建构十五分钟社区生活圈”。当社区商业体拥有社区美术馆,形成十五分钟“艺术社区”生活圈变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