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强:用文学底火推升绘画创作
周霞
初识刘国强老师,只知道他是一位在报告文学上有着资深影响力的作家,深入了解,才知道他出版了15部长篇著作,发表数百篇小说和散文作品。我尤其喜欢他的散文,篇篇都有“新花样”,语言鲜活,视角出新,引人入胜并富于张力。
母亲
看到他的画,我才知道他对艺术创作也有着不俗的建树与规划。他创作的中国画《母亲》先声夺人,画面主体的母鸡、要偷袭鸡雏的狗,以及拼命奔逃的小鸡雏都取动势,若一幕悬念丛生的戏,似一串连环故事,一下便抓住观画者的眼球。为保护孩子们,鸡母亲怒目圆瞪,张开大扇面翅膀,一双尖爪剑刺狗脸,气势威猛。狭路相逢勇者胜,原本处于优势的狗,吓得前右腿悬空、三条腿着地,止步不前。鸡母亲凌空腾飞的瞬间,每根羽毛都“箭拔驽张”,断毛翎羽炸散在半空。鸡母亲勇者无惧、背水一战急于拼死救子的情态跃然画上。精细沉稳的线条逼真地描摹了每根羽毛,多层渲染和过渡色彩均匀得当,粗犷的动态镜像中尽显细腻精准的笔触。令人最欣喜的是,在描摹的物像形态逼真的前提下,精确地表达了鸡母亲的精神气魄。于是,我们猜度这场战事的结局,伟大的母爱最终一定能扭转战局,创造以弱胜强的战例。
值得一提的是,刘国强没有用较易掌控的熟宣纸,而是用生宣来画,这无疑是个考验。工细处倘若画错一处,便前功尽弃。尤其整幅画的亮处留白,连毫毛间的细微交错都那样准确,的确有难度。刘国强迎难而上,用工笔的技法将母鸡和黄狗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连慌忙逃窜的小鸡都被勾画的栩栩如生。没有丝毫准备,狗吓得惊惶失措,尾巴高高挑起,尾毛炸开——狗尾巴的“表情”暴露了它虚弱的内心。与其相比,平静的河流与土地做背景,贯以大写意的手法,画面中乱云飞渡的云朵极其粗犷简约,粗细有别,详略不一,工写穿插,动静联袂,既相辅相成,又互为依托。一副形象表达伟大的母爱的作品惊心动魄,情节丰盈,细节逼真,令观者着迷。
追求思想立意的深度和高度
刘国强对当代绘画创作有独到的认知,注重技巧无可厚非,相较于画的主体表达,他更注重作品的文化内涵和思想内涵。他认为,技法固然重要,但别忘了,它只是“建筑材料”,而非“建筑作品”。画画不是简单的画而已,而是要承载丰厚的内容,画的背后“要有东西”。当代科技如此发达,连小孩都会用手机拍照、录相,再画些“照片类”的东西,还有意义吗?给画注以灵魂,表达出精神内涵,让画能说话,能感染人,才是好的作品。所谓的说话,就是作者通过绘画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对事物的独到观点。
《吉高一筹》138cm(高)X96cm(宽)
在《母亲》中,画面主体为一只鸡母亲和一条狗。他没有拘泥于传统构思,而是重点突出两种动物的强烈冲突,“鸡母亲”临危不惧、主动进击,塑造了一位“生活中有、作品中无的”的母亲形象。他创作的《吉高一筹》,打破了古今中外绘画作品的传统表达,画了一群飞上树,能在高天自由飞翔的鸡!用动物间的较量暗喻人与人之间的变应关系,以轻松幽默的表达方式反衬智慧至上、“办法总比困难多”的哲学理念,立意新颖而独特。这个构思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来源于真实的生活。刘国强告诉我,当他偶然间发现农村亲戚家的鸡居然在高高的树上“居住”了二十多年,特意在亲戚家住一夜,留意鸡们的生活情态。原来它们天黑了飞上去,天亮了飞下来,大树只是它们的卧房。
刘国强创作的中国画《相信未来》,画面以收割的“玉米茬”为“主角”,配角是茂盛的“小黄花”。这是东北早春的画面,遥看春色近却无。只有少数“抢春”的小黄花已经进入茂盛期。有着刀割斜面的玉米茬显然是去年的遗留物,因“退耕还林”玉米们不再有继承者,这显然是“最后的挽歌”。枯萎的黄色玉米茬无论怎样艰难地与时光对抗,终将颜色渐褪、渐旧、渐朽,直到退出历史舞台腐烂成泥。而生机蓬勃的“小黄花”却日益灿烂,朵朵含苞的小蕊昭示着它们即将生儿育女……
这幅画的“选材”很新鲜,选取去岁的玉米茬入画,且担纲“主角”,这是一。其二,画面整体感强,有分也有统,深浅、新旧、薄厚不同,饱和度浓淡参差的颜色都在同一个色系。第三,选择东北春天这个的蓬勃季节,突出和强调在一年的“开幕式”角色们出场,别具深意。最重要的是,腐朽与鲜活,动与静,死与生,一连串的重大命题和哲学思考,都在这个春天扮好自己的角色,令人感动,引人沉思。面对生机,突出了群体小黄花们的发奋向上。面对死亡,玉米根们甘愿“安乐死”,“化作春泥更护花”,且把成尘成泥当“最后的贡献”。这同刘国强一向乐观向上的“快乐理念”不无关系,连即将销声匿迹的玉米茬都能赋予积极意义,世界何处不欢颜?
《金色年华》80cm(高)X178cm(宽)
类似的绘画创意,刘国强已构思数十个。
刘国强告诉我,这类画借鉴于影视文学。画家的目的是引人多元、多向,甚至放射线状的思考。至于思考些什么,有哪些方面的思考,则取决于观画者的学识、修养、文化和处世经验。一幅画,很可能是一片海,一朵浪花。海的博大气度和包容胸怀令人敬佩,浪花的百变活跃也令人敬佩。即便是溅起水花的一块石,在风中舞动的一株草也行。只要“动起来”,就引人联想和思考。
刘国强又强调道:“不是唯其如此的画才好。好画各有各的好。但有一点,一个有文化内涵的画家,一个注重创新理念的画家,一定要创作出有艺术辨识度的作品。跟着人家后头走,‘混江湖、凑热闹’,必然钻进没有出口的死胡同。正如齐白石所言,‘学我都生,似我者死’。‘人云亦云’的画家,怎么能创作出有自己艺术标识的作品呢?”
《双喜来》130cm(高)X96cm(宽)
年少时的画家梦
刘国强出生在铁岭西丰县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很小时就担起家庭担子,上山打柴、侍弄庄稼,给鸡鸭采食料。乐观向上的他从不把“活儿”当负担,而是从中发现了乐趣。他随身带了画本和铅笔,看啥画啥。把树啊山啊石河啊“移”到画中,成为他乐此不疲的“玩具”。在他的眼里,哪哪都美,哪哪都有意思。在劳动中培养审美,在朴素事物中抓住形体和神韵,训练画技,练就他一双善于发现和捕捉美好事物的眼睛,也为他后来的画画和写作搭建了台阶。
美术天分也许源于对生活的洞察,也许源于一种天性,十岁左右的刘国强的画就经常被美术老师举在同学们面前当“范画”,这便是他最初的艺术萌芽吧?一次学校召开运动会突发大雨,画好的黑板画和美术字被冲得一干二净。恰逢美术老师病休,团委书记和老师急得团团转。后经同学“举报”,刘国强“临危受命”救场。谁都没料到,刘国强的画造型准确、形象生动,“惊讶”了数百双眼睛,老师同学们都向他高高地竖起大拇指。
《浪漫的金色梦想》81cm(高)X177cm(宽)
这之前,刘国强已习画多年。
除了凭兴趣“瞎画”外,若论起真正的入门绘画,还要从他家门前的职工宿舍说起。那时的西丰钢铁厂是有着上万名员工的大企业,工人们大多是沈阳青年,穿衣时尚,审美前卫,业余爱好很有品位。当时的工人宿舍就在刘国强家的对面,宿舍里的青年工人可谓藏龙卧虎,数位绘画高手的作品磁石一样吸引了少年刘国强。
勤奋好学、痴迷画画的刘国强怎么会放过这样天赐的好机会,每天一放学,便跑到工人宿舍里看着人家画画,机灵又懂事的他很快赢得了这些师傅们的好感,不但教他画画,还经常把省下来的饭票(保健票)留给这个小徒弟,鼓励他上进。见刘国强画技提高很快,大哥哥们跟他处的更近了。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不便回沈阳的大哥哥们便聚集到刘国强家里画画。刘国强不但有机会参加这样过瘾的“笔会”,大哥哥们还供应他绘画材料。时光飞逝,与同龄小伙伴们不同的是,伴随刘国强成长的不仅有书本知识,还有如痴如醉的画画。
万寿图
当时农村的条件还很差,农民们都把填饱肚子当成理想来奋斗,刘国强家哪里买得起画板呢?于是,窗台,墙壁,糊纸的炕,都是刘国强的“画案”。最常用的画案还是长方型的小饭桌。刘国强把小饭桌斜搭在炕沿上,深耕夜晚,站在地上画画。经常一画画到后半夜。实在太困睁不开眼,涮笔的脏水盆也不倒,倒头便睡。
一天清晨,刘国强被母亲的哭声惊醒。睁眼一看,母亲跪在屋地中央的炉坑前,正一把一把捧出湿淋淋的炉灰。
母亲患白内障病视力不好,放在眼前的物品也看不太清。因为儿子熬夜画画,母亲第二天起来时把儿子的涮笔水倒进炉坑里。那天早上母亲倒掉的不是涮笔水,而是六斤豆油!那可是全家三口人一年的食用油啊!头天晚上,生产队刚分的六斤豆油。母亲起得太早,加之眼神不好,错把豆油当涮笔水倒进了炉坑!母亲意思到犯了错,一下跌坐在炉坑边痛悔不已,双手伸进炉灰掏啊掏,眼泪扑扑滚落,哽咽得说不出话……
刘国强一心想成为一名专业画家。国家恢复高考后,刘国强兴致勃勃地报考了鲁迅美术学院。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顺利,没受过考试训练的他榜上无名。
他经考试任初中的语文教师。心里燃烧着画家梦,闻知安民中学招考美术教师,刘国强如愿被录取。从此,他又痴迷上绘画。为提高画技,刘国强曾两次参加鲁迅美术学院主办的培训班。
有气势的紫气东来
拥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有阳光的心态和进取精神。创作需要智慧,更需要强健的体力。他的观点很独到:“身体是硬件,智慧是软件,任何软件都依附于硬件之上。”“要打破文人书生单薄羸弱、弱不禁风的旧程式,塑造既有爆发力,又有耐力的新文人形象。让文字和绘画语言丰沛、充盈,能呼吸,会跳跃,敢飞翔”。我每次读刘国强的作品,都会觉得像是一道道阳光照进心田,到处迸发着青春的气息,活力四射。
生命开始的地方就是艺术开始的地方
刘国强的家乡西丰县地处辽宁省北部,虽然疆域不大,却天蓝水碧,生态上佳,物产丰厚,尤以梅花鹿和柞蚕闻名天下。这些,强力推动了刘国强的文学和艺术创作。
故乡是文学艺术的富矿,是他生命开始的地方,也是艺术开始的地方,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成了他创作的源泉。他的文字和绘画无不彰显对家乡的眷恋和热爱,至今,他已经为他挚爱的家乡创作了三部长篇著作:《荒野梨声》、《鹿王朝》和《野蚕国都》。他还规划了以故乡为题材的系列绘画作品。
文学是文化艺术之母
画技虽然有所长进,刘国强却清醒地意识到,没有扎实在文化功力,绘画创作将困难重重。认知水准将左右作品的品格。没有深厚的文化内涵,绘画创作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单纯“拼技巧”的理念,只能培养流俗的“江湖匠人”。于是,他毅然放下画笔,深耕文学。
文学创作需要大量的阅读,博采众长,笔耕不辍,还要不断地汲取多元知识,甚至还要亲身体验,才能写出有真实情感的好作品。
刘国强创作散文《人体笔记》系列,读了一人多高的医学书籍,采访多位医生,仍说自己只是“学了皮毛”。由非医学表达变异到文学表达,创作前要做太多的功课。他创作长篇报告文学《日本遗孤》,在中日两国采访数百名当事人,用六年多的时间搜集素材,才完成这部颇有影响的作品。正在创作中的长篇新作《零下生活》,是以一群精神病患者为主要采写对象。为了拒绝“二手货”,让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细节落地生根,他三次到精神病院深入生活,获取最宝贵的一手素材。“功夫在画外”,刘国强在文学沃土中种植的绘画作品别有洞天,彰显了独到的个性魅力。
刘国强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严的人。为了学习写作,他不惜辞去令人羡慕的工作,到鲁迅文学院脱产学习。职业创作后,他在散文、报告文学、小说上都收获颇丰。然而,他并没有自满,认为自己永远在路上,离理想目标还很远很远。他不断地探寻新的写作手法和视角,不模仿他人,也不模仿自己,不断为自己“设坎”,力求突破自我,篇篇出彩。即便时常不尽人意,也决不降低标准。因为,难度决定高度。
我潜心阅读了他的许多作品后,也曾有过疑问,同为一个人创作的东西,怎么一篇一个样?
健康的身体,阳光的心态
刘国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很难相信,他居然是个“五零后”!他反应灵敏,性格爽朗豪放,身强体壮。经常有人错把他当成练武的,或是健身教练,没人相信他是个文人。
刘国强喜欢健身,一开始,就请了高手教练。练就像个练样,从一招一式从最基础的学起。贵在韧性,他一口气坚持了十余年。
我闻知感叹我们很多年轻人都做不到,三分钟热血,办了健身卡却去不了几次。刘国强坦然的说,每个人都有惰性,每克服一个惰性,就前进一大步。一个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好的人,怎么能管好更复杂的事呢?不论是写作、画画还是健身,都要严格规范自己,这是一个自律和提升的过程,自律与提升联手,才能层楼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