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利,又名杨光,1955年农历除夕生于陕北绥德县,1981年西安美术学院毕业,陕西省政协委员、陕西国画院副院长,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文化部优秀专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作品《喂》、《沐浴》、《炕头》、《中国民工——石工》、《美丽草原我的家》分别入选全国第六、七、八、九、十届全国美展,其中《喂》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铜质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晨读》获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
《翰林马家》、《厚土》、《簸黑豆》、《月夜》、土香》、《寒食》、《西安事变》等作品参加全国第二届工笔画大展、全国第十次新人新作展、全国首届中国画人物画展、全国纪念抗日战争胜利暨反法西斯胜利50周年美展及首届全国画院双年展和第二届、第三届全国画院双年展。2007年承担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任务,和王有政老师合作《延安大生产运动——纺线线》。
沐浴(入选全国第七届美展)90x70cm 1997年作
杨光利是当代中国人物画坛为数极少的没有唯美倾向的画家,在陕西成熟画家中,他是一位从小我进入大我并承载民生重量的少数画家之一。他通过一系列的作品建立了一种重剑无锋、大道拙成、朴素凝重、富有质感的“写实主义”画风。与自然的亲和力让我们重返生活之真。在他的作品中重建了一个语言的故乡和本真醇厚、自然亲切的生活家园。通过他的作品,重新阐释、打开了陕北现实生活的情景。他是从黄土地上走出来的一位优秀画家,也是辽阔雄奇的陕北大地高原厚土的人性灵光滋润、养育的一位无出其右的美术家。他的作品不仅仅是对生活场景和习俗浮光掠影的风情式的再现,而是在他的大量作品中,揭示出他对现实社会中普通人生命情感真实状态及其人性本源的主题。他早年充满温暖情怀的杰作《喂》、《簸黑豆》、《厚土》、《炕头》、《沐浴》就是不以粉饰生活为己任的写实主义作品。
在当今中国画坛中,有不少出色人物画家,但是在5年一次的国内规模最大、层次最高的全国美展中连续五次入选并获奖的却并不多见;在荣誉面前保持着平常心,不骄不躁,宠辱不惊的更为难得。在很多画家热衷于追逐名利和金钱时,他毫不动摇、冷静面对、勤奋地创作着,推出一幅幅精品之作,不断发展和超越自我的更寥寥无几。我们期待杨光利以其特有的朝气和艺术感觉,创作出更多具有时代感染力的精彩作品,登上艺术之巅。
美丽草原我的家177x153cm 2004年作
面 对 高 原
文/杨光利
高原的阳光,一年四季都以他的热烈投入土地的怀抱,使这里的人们具有旺盛而永恒的生命力。艺术就是人类情感与精神的生命,而人本身也是天地的杰作。1955年寒冷而欢庆的除夕之夜,在皇天厚土起伏的丘陵山峦间,陕北碗碗腔第五代传人家的一眼土窑洞里,生命选择了我。
簸黑豆 180x104cm 1987年作
如果没有1974年那个炎热的夏天,也许我就永远不会自觉地步入绘画这所艺术的殿堂。
那是在我高中毕业后插队的村子,生产大队队部里有一群村民唧唧喳喳,我当时是村小民办教师,无意间挤进人群,看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画家一丝不苟地画那个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的姑娘——陌生人就是陕西省群艺馆的美术辅导干部,著名人物画家王有政老师。当时正是省群艺馆辅导的户县农民画闻名全国的时候,王老师这次来陕北,就准备在黄土高原文化沉积最深厚的中心地带的绥德县,再办一个农民画学习班,谁知这次机遇竟把我诱入进了一个一辈子也不能穷其奥妙的艺术天地。
在连续参加的几期农民画学习班里,在王有政老师辅导下,我学画的几幅农民画习作《上夜校》、《理论辅导》与《打坝归来》,可能是因为它们的一点清新的生活气息,竟被省里的《延安画刊》先后发表。1975年夏,我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陕北后生,第一次走出了这重重的山沟沟、圪梁梁。南下省城去参观户县农民画,见到了火车、楼房和许多另人敬畏的画家。
翰林马家 215x123cm 1993年作
这片埋着我祖宗的黄土地,我再不能仅仅以一个老式的陕北汉子的眼光来注视它。每当我感到空虚、感到孤独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灵魂在山与山之间爬上爬下,在那沟深人稀的旮旯里寻找自己的生命价值,去磨练自己不被狼吃了的胆量。在1981从美院毕业的一年里,我就跑了陕北榆林地区十二个县的九十多个村子,画了几百张速写,向那些心灵手巧的农村老婆婆和婆姨女子收集到百余幅古朴原始的民间剪纸,拍了许多随着时光的流逝愈显得珍贵的照片。
初去深山沟的一个正午,我发现黄土山崖有一种惊人的苍茫和透亮感,那庄严静穆的群山,使我真的毛骨悚然,脚半步也动不了,手心冰凉,然后,一气跑上山梁就把身子放成一个大字,,一个劲地喘喘吁吁,眼睛直盯着那蓝格茵茵的天空。我像飘入云间了。
喂(获全国第六届美展铜质奖)128x116cm 1984年作
1984年初夏,《喂》九易其稿,为解脱创作中的烦恼和补充一个不够理想的人物形象,我独自一人,去安塞县化子坪乡西南角十多里地的一个仅有十二户人家的山村。全村被一个簸箕形的大山弯展展抱在中间,清一色的土窑窑面向西山,村民终年靠吃旱井的水度日。他们的祖宗民国年间就从北边下来开荒种地了。当时只有侯姓一家,被几十里荒山野草包围得严严实实……可现在这几十里的大山梁竟被他们给剃了个精光,春种秋收,几辈人数十年如一日地生息繁衍。
在一位大嫂家,我受到像是天外来客般的款待,为了报答他们的情意,我想给他们拍张照片作留念,他们夫妻俩挺着厚厚的胸膛站在后排,两个如门墩石狮般的儿子,紧蹲在爷爷的身旁,侯大爷抱着穿露档裤的小孙子,小孙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台式晶体管收音机——这是他家的宝贝。我好不容易才给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在他们灿烂的微笑中,一片吉祥的云飘过高原。
在返途的那条结结实实的羊肠小道拐弯处,我瞭见对面沟里犁地的侯大爷在向我招手,他的喊声震的山鸣谷应——“不嫌弃再串来”,我放开喉咙地喊——“还会来的……”
我攀上山梁,蓦然回首,神情专注而又十分冷静地看着侯大爷犁地的背影,不能不被他身后留下的那条黑黝黝的沟而灼痛!我顿觉在他们面前我们显得如何的虚浮,渺小、可怜,我们有什么资格来哀其不幸呢?他们才是生命力的象征,他们才是真正的黄土地的主人……
我被那个司空见惯的背影震撼了许久。
炕头(入选全国第八届美展) 104x129cm
这些父老乡亲千百年来在这浑厚、凝固、贫瘠的黄土地上耕耘、劳作、繁衍、生息。在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和生命情感自自然然表露面前,使我懂得一件艺术品的生命,其实决定于艺术家对自然界一切生命情感的本质体悟中,感受得越自然、越美就越能在自己的作品里表现的深刻生动。因此,艺术的轨迹,无非是把握主观心灵与客观事物的对应点,让欣赏者面对作品体味到这一对应点,便达成了作品的艺术价值。所以,艺术作品总应是真货色——无论用什么形式或手段,都要求艺术家对生活有真实体验与感受,真诚地袒开自己的胸襟正视生活,要把生活中的真情实感浸在自己的灵魂里,经过不断提纯和浓缩凝结在作品中。不仅仅是把自己所喜欢的东西作真实的反映,更重要的是表现一种内涵,透过表象把握好生活、事物与人物最本真的东西。
中国民工·石工(入选全国第九届美展)219x153cm 1999年作
印度妇女180x98cm 2015年作
我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在黄土山路上跋涉,寻找自己艺术创作的源泉。也希望自己的视野,能冲破自我这个狭隘的圈子,找到更大的自我。1986年夏秋之际,我随王有政先生和谢振瓯先生两位中国人物画名家到新疆采风写生,广泛地领略西北古道的丝路风情,虔诚地瞻仰了敦煌、麦积山和出土的彩陶馆艺术品。我深深叹服古代的这些无名画师和能工巧匠对生命艺术的契机把握是如此的辉煌。
这次,我千里迢迢地背回一只大头羊骷髅高悬在画室上空,算是自新生命的图腾吧。
在经过早期的《晨读》和《喂》之后,我最大的收获是理解和领会了艺术技巧与生活关系。在此后的创作中,我从未松懈对作品表现能力的追求,反而要求自己在每一幅创作中不断浓缩对人物场景的感悟。但我知道,作为一个人物画家,人物的个性及其生动与否、画面大结构与纯朴、真实的气息和人情味,与表现技巧之间孰轻孰重的关系。我不太相信,只有小花小草才是美的,苍茫、浑厚与质朴、乃至生命的悲剧感就是不美的。我并不排斥小情小调,但在事实上,往往正是对小美浅俗的追求与笔墨上的玩闹,降低了当代文化的品格。
1984——1988年间,我创作了《月夜》、《沐浴》、《捡枣》这一系列相对平缓、轻松、抒情的作品,但真正心系与用力的还是《厚土》(1986——1988年)、《簸黑豆》(1987——1989年)几幅大画,并为此倾尽心血。一位友人认为前者犹如大制作之前的散文,后者则如长篇小说。它们寄托和承载着我内心的希望与期盼,厚重的黄土层不再以苦难压倒他们,他们也不再是穷苦岁月中偷生的生灵,而是以自己新生命的活力充斥大地。而在九十年代创作的《翰林马家》(1993)、《炕头》(1994)、《寒食》(1997)、《中国民工——石工》(1999)与新世纪创作的以青藏高原为题材的《朝圣者》(2000)、《美丽草原我的家》(2004)、《春回高原》(2011),我希望在探索前行中推进,逐步完善自己的艺术面貌,甚至期许在自己的绘画中建立一个更大、更具精神高度与生命力的高原。
其中包括种种缺憾与力所不及,均是我求索与不断扬弃自我的心路历程。
绥德石狮 202X123cm2014 年作
黄土高原上的汉子都有一副大山般的脊梁,信天游般的九曲回肠。如同黄河两岸上的苗子,任其骄阳狂风的吹打,仍然无畏地吐出了自己饱满而弥漫的苞叶。
我有时真的烦透了,一切浸入高原的现代化设施和社会化的规章制度;有时又巴望着,这里的人们崛起,这片黄土地的崛起呀!在这风化、原始、深沉而高大的黄土墙下,生存着这么一群生命。他们的生活形式与都市生活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们的生活内容就是生命情感旺盛、纯真的自然表露。这正是在那黄土高坡起伏的山路中,我不断地跋涉和寻求的艺术源泉,也是它留给大地之子的情感遗产、精神遗产、文化遗产。
黄土高原既是我的生身之地、创作之地、流连之地,也是我的精神家园。今天,我的脚步离开黄土地已二十载,但我仍在不断地反刍,每一次面对高原,就有一次新的精神解放。使我懂得,自己的生命情感,就是永远不允许对母土的背弃。
我身后被岁月风化的黄土墙体,就是我生命的背景与永恒的动力。( 初稿于1988年5月与榆林地区文联定稿于2012年元旦西安陕西国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