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勇(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
W:“做画的画商有自己的圈子和经营范围。在他们的观念中,所有新画(当代画)都是不行的。因为新画没有利润。而老画,比如黄宾虹的山水,在早年很多都是无偿送给人家的,你一旦有机会收到,其中会有很大的利润。而今天的好画家,基本进入了市场,随便送人的也已经很少了,所以利润不大。另外,近现代的老画,增值非常诱人。比如齐白石,上世纪80年代初才几百元,今天能卖出天价。所以在国内各大拍卖会上,当代画基本不是一个热点。”
“我在开始时,是出于一种兴趣搞的收藏,但慢慢进入以后,先前的商业习惯开始抬头了,就会考虑到利润的问题。我结识了一个做近现代的画商朋友以后,就决心把所有的当代画作抛掉了。一方面,这个画商也许看出我是个大客户,就做了不少引导工作;另一方面,就我而言,还是觉得近现代更有意义。我把手里的当代画作几乎全卖了,只留了江宏伟、陈平和田黎明三人的作品。我留他们有我自己的道理,并不是出于交情什么的。首先,我看他们的画是否具有独特的图式。接着就是看是不是和传统画家比起来一样属于画得好的。比如,当代有不少玩笔墨的画家,我在玩了近现代的大师的画作以后,发现他们的笔墨是很不过瘾的,和以前的人不能比。那么我也放弃了。当然做这些事,我都是从个人判断出发,对艺术和艺术市场,这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方式。”
我曾听说过W买过一幅田黎明的《蓝天》,当时觉得买贵了,但后来却把它留下来自己珍藏了,这是出于怎样一种心态:“你是没有找到肯为这幅画出高过进价的买家,还是真心喜欢这张画呢?”
W:“这幅画我是真的喜欢。现在我收藏当代绘画基本不考虑增值的问题了,完全出于个人兴趣吧。比如张晓刚的这张油画,”他指指身后那幅张晓刚的油画,脸上呈现出一种孩子般的认真,“我买它就因为看着喜欢。”“买田黎明的画,当时是江宏伟和陈平带着我去的。一开始,其它画都是按照一平方尺多少钱算的。但就这张画,他说是他的得意之作,不按照平方算,就3万元。我没有还价便买下了。但回头还是犯嘀咕了。江宏伟和陈平说你应该还价呀。但我说我是你们带去的怎么好还价呢。可是后来我的鉴赏能力提高了,有一回打开这张画时,我看得很感动。一直没卖。关于当代画的画价,我发现画家本人咬着不放的价位,总是高过市场流通价。但当代画不是‘硬通货’,就算是画家的代表作,那也要碰到知道这画家并且确实喜欢他画的人才会要。而近现代画不存在这问题。比如傅抱石的画,只要是真的,价格能接受的话,谁都会要的。因为他是‘硬通货’,转让起来很方便呀。”
太阳越爬越高。阳光从落地窗的百叶窗格中条分缕析着泻进来,把我面前的W的面孔解构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古怪画作。“你比杨广泰和王晓春都要年轻,在你这个年龄段里从事传统书画收藏的,据我所知,不多。许多你的同龄人,不少在从事比如企业策划、影视制作等行业,似乎没有太大兴趣进入收藏这个行当。一方面没信心,另一方面也是没有渠道吧。你实际上是在其他行当里经营得非常成功以后才进入书画投资的。那么你有把另一个行业里成功的智慧和经验挪用到艺术品经营中来吗?这兴许能为这圈子注入一些新鲜血液的。”
W:“艺术品可能确实没有策划、影视等项目好玩。它偏于传统,而和现代生活有些脱节。另外,艺术品投资的商业价值不能很快体现出来。再者,它的总体价值没有其他商业活动大。比如房地产,动辄投资数亿。干这一行需要花时间学习不少专业知识,所以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涉足这一行。今天,许多条件很好而且很聪明的人,可以在其他领域找到机会的。当今社会,创业时选择空间是相当大的了。”
“做事能否成功,我觉得关键看一个综合素质。以前做书画的,他偏重于一种祖宗延续下来的传统模式,可能这个模式和当时的社会环境以及社会生产力是相符的。但今天提倡凡事和国际接轨,那么他们的知识结构也会影响他们的思维方式。在中国经营艺术品的,我还没看到一个像经营现代企业一样的模式。当然书画有其特殊性,完全按照企业经营也不合理。怎样在两者之间找到一种平衡?把传统的好的方式保留,又可以用经营现代企业的手段来做画,我觉得其中可以做一番事情。”
“那么书画有什么特殊性?中国画和西方的油画有所不同,首先是数量和产量都太大。第二,国外的画家都是画廊代理制度,但中国的画家是生产者,同时又是自己的代理人或经纪人,即经营者。在中国,画廊很难生存。也许刚开始时,一个画家名气不太大的时候,他会去找画廊代理。而一旦名气上去了,他就想自己单干了。第三是买家,也就是消费者的原因。西方的消费者买画不会找画家,而是找画廊。这是约定俗成的习惯。而中国不是,买家往往会去找画家本人,而不是去找画廊。因为他认为从画家手里买画,好比到工厂直接批发产品,相对比较便宜,还有他会认为‘真’。画廊里的画价钱高了,他会怀疑是否画廊从中赚了钱的。另外中国自古就有人情世故的传统,稍一搅和,本来明白的事情马上就乱套了。”
(连载 未完待续)
来源: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