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峰
华夏收藏网讯 南京的当代艺术有着不错的起点,中途的发展除了偶有小高潮外一直比较平稳,这个平稳当然与南京的文化特性、文化气息有关,既不过分奔放、激进,也不过分自闭、保守,说中庸好像不太合适,但自满自足、优雅闲适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造成了南京的文化艺术既少有大手笔,也无大的失落。
近年对南京当代艺术的发展影响最大的是艺术市场的突起。
北京市场的火爆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冒险者,南京的艺术家们同样如此。金融危机使得一些人穿梭于宁、京两地,这样的候鸟现象差不多遍布全国,也许这正是信息时代艺术家居留的一种方式——乐于游走在中心与边缘之间。南京这个城市,其在当代艺术格局里从未能上升到一线,也不会下降到哪里,这也让南京这块土壤形成了艺术家们“达则呼啸而去,穷则自得其乐”的悠游心理。
在当代艺术的市场与画廊这一环节上,南京是有缺憾的,过去如此,而且在可见的将来也不会太乐观。究其因,南京虽然在文化上有自己的态势,但在艺术投资机制上天生地倾向于传统书画(这在拍卖的拍品以及成交上体现得也十分明显),始终没能成长出服务于当代艺术形态的画廊,这是制约着南京当代艺术、大型展出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南京的当代艺术家只能在北京或上海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的重要原因之一。南京离上海太近,反而限制了南京自身画廊机制的发展。而且随着新型媒体诸如微信、微拍等现象的出现,画廊走牛在南京起码短期是无法见到的。
在当代艺术的展示中,两次南京三年展(2005年、2008年)是一个亮点。由个人出资,坚持连续做三年展,并使之具有国际性,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国内同此模式的只有成都双年展。葛亚平的财力与邓鸿比较相去甚远,而南京三年展相对更纯粹的状态就显得难能可贵。在当时的资金状态、运行体制下,南京三年展的坚持本身就不易。果不其然,本应在2011年举办的第四届三年展至今没有动静,成都双年展的主办权早已经交给了政府,南京呢?2012年南京也有过像样的“南京双年展”,但后续在哪里?
作为当代艺术的孵化机制——美术馆,南京的美术馆大小前后存在的也不算少,公立美术馆目前尚未能走出一条主体的道路,民营美术馆则来如雨后春笋,去也转瞬即逝,南视觉美术馆、艺事后素现代美术馆、青和当代美术馆以及曾在市中心的四方当代美术馆,都有轰轰烈烈的时候,现在只存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2012年成立的三川当代美术馆,在其短暂的开办时间里也曾轰轰烈烈,连续办了几个有影响而且比较规范的当代艺术展,特别是2012年年末的“从南京出发——困顿与延伸”展,配合展览所出画册中的“南京当代艺术大事记”部分,对南京地区当代艺术做了一个迄今为止最具权威的总结性展览。但高潮过后就是结束,三川当代美术馆不久即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其中的原因,有的是受制于投资者经营的改变和兴趣的转换,有的是由于投资者短期内没有看到立刻的收益而放弃,还有的是由于拆迁——也许它们本身就已无法维持下去,民营美术馆本身的制度弱势、人的因素等问题暴露无遗。
当然还有尚东当代美术馆在坚持,而且多年下来,已经积累了重要的艺术家人脉资源,也坚持了展览的品质和档次,但如何在坚守中进一步提升是摆在管理者面前的重要任务。
一个期待已经成为了现实——2012年投入使用的南艺美术馆,展厅庞大,硬件不错,开馆两年以来,当代艺术大小展览频繁,在聚集人气方面已经抢了江苏美术馆的风头,又借地处高校的优势后来居上,正在走一条具有自主性和权威性的公立美术馆的道路。
另一个期待,远在江北投入巨大的四方美术馆新馆,虽说有着丰富的高等级藏品,但高大上的定位和外人莫知其衷的理念使得其两年下来所办展览寥寥,看来在如何接地气和当代艺术的公共性以及传播的有效性方面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
在人才的积累上,南京当代艺术的蓄水池当然责无旁贷地属于艺术学院。相较四川美术学院,南京的艺术院校在推动当代艺术的作用上还显得较弱,川美那种教师对学生的表率示范作用、黄桷坪的艺术社区的“热炒热卖”的艺术氛围(王林语),在南京、南艺内外都有不如,这其中既有历史的原因,更多的是现实的反映。从一个简单的现象上看,近些年来川军画家一拨一拨地耀眼于国内的画界,在2010年6月举办的大型展览“改造历史”中,据不完全统计,足有一半或一小半画家来四川,虽然这与策展人吕澎的川籍不无联系,但川军在当代美术特别是当代绘画或者说是当代画廊中受宠是美术界有目共睹的。另一个并不特别惹眼但却是实际存在的现象是,国内当代美术批评中在一线活跃的年轻批评家,出自四川美院的也占了大多数;而且在国内许多当代美术刊物、艺术网站中工作的年轻人,来自川美的也占了相当比例。这样的互相推动与帮衬,加之“川帮”本有的互助传统,四川美术学院的教学以及指向性上的选择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令人欣喜的是,南艺已经开始注意这个问题,南艺的美术学院近年成立的“实验绘画系”,尽管成果还未彰显,但值得肯定。南艺的设计学院在2014年毕业汇报展中呈现的对当代艺术全情拥抱的态势也令人感奋,加之有南艺美术馆这个当代艺术的推手,人们的期待是有理由的。
但另一方面,无论在国内当代美术领域还是在商业成功的榜单上,或者在国内年轻批评家的身影中,在国内当代艺术策划、媒体工作者的名单里,近年南艺乃至南师毕业的学生的名字很少。即使用目前最流行的“就业率”来检验,也是令人不安的。事实再有力不过地说明,在当代艺术这个领域,南京艺术院校在教学取向上仍有很大的努力空间。
尽管如此,南京的绝大多数当代艺术家,仍是毫无选择地出自南艺和南师,设想一下,如果在宁的艺术院校在教学和氛围上大幅度倾向当代艺术,那又将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南京批评的力量也不乐观,目前数来数去,在南京乃至江苏在国内有影响者,还是二十年来那几杆老人老枪。后来加入之年轻者如左靖、朱朱和更年轻的崔灿灿,都毅然赴北京发展,或更钟情于网络媒体,展览策划对他们吸引力更强。是故,年轻批评人才的匮乏势必制约南京当代艺术的发展。
南京的当代艺术有着不错的起点,中途的发展除了偶有小高潮外一直比较平稳,这个平稳当然与南京的文化特性、文化气息有关,既不过分奔放、激进,也不过分自闭、保守,说中庸好像不太合适,但自满自足、优雅闲适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造成了南京的文化艺术既少有大手笔,也无大的失落。特别是在今天当代艺术的国际化大背景下,经济左右文化走向的现象越发凸显,而且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逆的。于是当地域性越来越被全球化侵蚀乃至抹平的前提下,处于地域中心地区的南京也将越来越成为文化主体中心的附属,其人才结构、创意产能都受限明显,这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当然,这并不排除作为区域中心,南京的当代艺术在国内艺坛偶有弯道超车、崭露头角,甚至出现各领风骚的可能。虽然短暂,也将和国内其他地域的当代艺术一样共同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大格局增添色彩。虽说,后现代的多元文化早已超越了地域性,谈地域性会被许多人嗤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后现代文化原素中的去中心、强调边缘、不确定性等,似乎又为作为副中心地区的文化可能性添加了信心。
其实,地域也好,边缘也好,副中心也好,归根结底艺术家还是靠自己的作品安身立命或出人头地。
2012年中国文化界最重大的一件事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莫言是世界的,当然也是山东的,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莫言是自己的。
南京的当代艺术也要做成自己的,艺术家来自地域,他的艺术经验、艺术感受与地域文化有关,但他的艺术成就高低却只与人类的心灵有关。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