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冏墓志》立于北魏永平四年(511年)。志石高54厘米,宽45厘米,十七行,行二十一字。
看到“冏”字,就想到了近似的“囧”字。自2008年始,成为中文网络社群间一种极具代表性的表情符号,被赋予“郁闷、悲伤、无奈”之意。诸多汉字因为多种原因而成为“死字”,然而一些字在某个特定时候会自动“复活”。汉字具有超强的生命力。每一个汉字,都是一个传奇。
《元冏墓志》中点画厚重圆浑,有时多个点画巧妙排叠运用,呈现趣味性。起收笔较为含蓄,无斜向切入的动作,撇捺画不见方切顿挫,能见温和静穆之美。偶尔有些字形中的竖画行笔圆转,略显钩画笔意,如“弗、野、静”,与《宝子碑》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笔变化巧妙、细微,可以找出六个“平”字进行对比,点画粘连,行笔方向和角度,皆能在不经意处见变化。笔画粗细大致均等,加上字形多办接近正方状,故而显得朴茂敦实、不激不励,有端庄之美,平正中寓险峻,如“蝗、赜”等,“晚”字末笔收缩,极为俏皮。亦有一些字的撇画放出,像“能、虎、虚”等字极见气势,“粉、美、恭”三字撇捺画同时掠出,能做到纵敛有度,保持温柔敦厚的特点。
《礼记•经解》云:“温柔敦厚,《诗》教也。”在儒家思想体系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莫过于“温柔敦厚”的审美原则。刘勰《文心雕龙•宗经》言:“《诗》主言志,诂训同《书》,摛风裁兴,藻辞谲喻,温柔在诵,故最附深衷矣。”诗书同理,强调蕴藉含蓄、深郁厚笃。作为艺术原则的“柔厚观”,无疑是以温柔敦厚的伦理规范为前提。儒家有追求中和、节制性情的一面,同时也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一面,前者是一种理想,后者是一种现实。元氏墓志可看作是庙堂与民间的结合,既有皇家的气派,又有与民间本质相同的丧葬仪式,同时也见证了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北魏后期迁洛之后,元魏皇族子孙的墓志渐多,志文介绍人物生平,往往详述志主的品德、学识,见证了北魏后期鲜卑群体学术文化逐渐提升。北魏后期鲜卑皇族人物之雅化,与孝文帝重视皇族子弟的教育,以及相关的学官制度的建立与完善等是分不开的,最终不可避免地打上儒家礼制的烙印。
《元冏墓志》志文中有许多别体字。由此说开去,最终的风格呈现有刻工的作用,难免会有掩盖与流失。相比墓志来说,汉简更见人性之光。但正因为有多重因素的作用,无意中使得和谐中包含不和谐,温柔敦厚里孕育着奇险的一面,经过收敛之后迸发出的情感,构成一种恰到好处的丰富,更加耐人寻味。整体上来看,墓志工艺精湛,风格古朴,文饰简练,石质坚实细腻,扣之其声如罄。拓片置之庭室,满屋生辉,陈之几案,赏心悦目。不仅仅只是记录,也有情感抒发。而且很难找到两件风格完全相同的墓志。各种对比因素形成的韵律节奏及视觉效果,展示了文化的包容与自信,粗犷之中有细腻,雄强之中有秀美,凝涩之中有畅快,承载了漫长的社会历史文化变迁。魏晋时代多元的文化底蕴使得墓志有一种令人叹为观止、心神向往的艺术魅力。
在魏晋这样一个纷乱的时代,渴望逃避,才会有像《桃花源记》一类的作品,这是理想的一面,而在现实中,不得不面对冷酷的死亡。墓志是生者对死者的祭祀和怀念,寄予了对生命的渴望和未来的期许,心灵往往是敏感而热烈的。千载之下,仍然能够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