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家要凭作品说话,我向来不关心“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这个头衔。如果说二十年前的中国美协会员头衔也许还有那么些许值得尊重的纯洁光环,而今被名利腐化严重的中国美协头衔早已沦为洁身自好者唯恐避之不及的代名词。
当然这也与我们中国特色市场大环境同步,在我眼里中国美协与那些在香港或海外注册的协会没有本质差别。中国美协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艺术江湖,协会的公信力需要自身走得正去赢得,而不是靠官方强势话语权。
那些热衷于表演,写字狂叫,画画抽风,动辄以几万至几十万一平尺的润格证书招摇过市,头衔等身的书画“大师”都是十足低劣的伪大师。书画家热衷于各种头衔光环的包装反证了其内在的虚空与无能。
南宋·梁楷:泼墨仙人图 48.7x27.7cm 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艺术本质上是一种精神表达,艺术作品是艺术家精神维度的外化,艺术家的精神维度暗含了其艺术修养与器识,也决定了其作品格调高低。协会头衔不过是个名相,艺术本质上的精神属性决定了其首先是为取悦于完成自我。而今中国很多书画家的问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其实质是没有自我,他们的心灵却没有真正独立自由过。对于那些毕生热衷于冲刺进中国美协而献身,无药可救的“八股画家”只会让我陡生悲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书画家要凭作品说话,这里的作品不仅仅是一书一画,更有呈现人生生命状态的大作品。也唯如此,书画家的书画作品才有蕴含大格局与真性情的精神高度。当梁楷把皇帝赐予的金腰带挂在院中转身喝酒去时,我看到了一位禅者的大自在。当熊谷守一拒绝日本天皇代表国家最高荣誉的文化勋章时,我明白了这个独乐老头钟爱书写“无一物”的超然。当书画家用独立自由的生命状态为生活加冕时,生活本身成为了最高级的艺术作品。
日本·熊谷守一(1880‐1977):无一物
协会体制不改,内部细枝末节的改动不值得区区去关注与讨论。这种讨论最关心的群体应该是那些热衷钻营“国展冲刺班”的应届与往届师生以及某些论资排辈的评委门徒。所以,把机会留给他们,让他们来探讨下这其中甘苦与获得会员证书的成功伎俩可能更合适也更为急需。
我想着重提出的是,协会应成为行业人士自主自办的民间组织,只要不违反国家相关法规就不需要官方过多介入。吴冠中先生很早就提出过“以奖代养”、“取消美协、画院”等言论,并痛陈美协、画院是养了一群不生蛋的鸡,美协给钱就给办活动搞得如同妓院。2015年7月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脱钩总体方案》,并发出通知,明确将取消行政机关(包括下属单位)与行业协会商会的主办、主管和挂靠关系,并在年内先进行100个左右的试点。今天看来,这种依托于政府部门成立或者由政府部门推动成立的协会社团戴着“半官方”的“帽子”充当“二政府”的顽疾依然存在。
本文刊于《艺术市场》杂志2018年11月号
在坊间流传这样一句话,“不怕领导有原则,就怕领导无爱好”。官员们在书画、摄影、著书、发明等方面的才情,往往成为其收取贿赂的重要途径。官员退休后都热衷于担任协会领导,这种官本位体制导向已经严重影响到国展冲刺班与美术考前班大量涌现并形成强大的利益链。在官方美协官员头衔为主体的送礼市场泡沫逐渐被压缩的今天;在市场震荡洗牌持续,藏家更新换代,审美普及逐渐提高,消费者日益理性的今天;中国美协官员似乎已失去了昔日横行鼎盛之荣光,但中国很多官员书画家带来的垃圾太多,给地球造成负担严重已成事实。
我们在鼓励离职官员可以热心书画艺术爱好的同时,更要警惕他们以权势地位占据着官方话语权。很多附庸风雅、地摊级水平的国企负责人,将军乃至部级领导,退休后摇身一变也成了书画艺术家。头衔满身的官员书画家在本就鱼龙混杂的中国书画江湖张牙舞爪如鱼得水。他们以中国美育代言者自居,他们在书画圈沿袭官僚习气作指点江山状,甚至捐赠入藏国家重要文博机构。这种中国特色美育代言者实际已成为中国美育的最大敌人,他们的危害更甚于很多自力更生的江湖书画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协会改革整体情况收效甚微不容乐观,其原因是此举关系到连筋带肉的官方利益集团的切身利益。协会体制改革的官本位关系若不能得到根本解决,就不可能出现德艺双馨的协会领导,协会主管领导的审美缺失与不足反过来又会构成协会公信力的全盘崩溃与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