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华民族的“国粹”,中国画正以崭新的姿态积极与世界对话。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嬗变,在上世纪中国画变革中异军突起的当代水墨,深植于当下的社会形态、文化思潮、视觉经验与心理诉求,成为反映中国当代艺术精神的重要类型。新时代,随着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创作媒介的不断拓展,当代水墨展现新的活力,走向更广阔的探索空间。厘清当代水墨的演变路径和演化规律,对于审视其优劣、推动其健康蓬勃发展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经历了上世纪的“85新潮”美术等一系列探索,水墨画从题材内容、审美取向、表现方式等方面完成了从传统向当代的演进——从淡泊超逸的出世情怀转向浓郁热切的入世精神,从构思立意的必尊古法转为现实取景的写生创作,从注重叙事转向日常经验阐发,从笔墨情趣的抒发转向视觉张力的建构,逐步进入充满多种可能性的开放结构之中。在这种开放结构中,当代水墨立足于横向借鉴与纵向继承两个维度,一方面努力向外拓展,充实水墨表现形态;一方面积极向内寻求精神支撑,在对传统中国画精神的观照中建构起现代文化内涵和审美观念。当代水墨延展出诸多形态,呈现出多元化发展面貌。
由于充满多种可能性探索,当代水墨并未被准确定义。就当下所付诸的探索而言,当代水墨主要呈现为两个走向:一是注重对当下感受的抒发——画家从泛泛的表意抒情转向对日常经验的发掘,摒弃空洞的表现而强调感受的真实性,力图表现具体情境中人的精神状态和审美诉求;二是重心从“画什么”转为“怎样画”,重视绘画语言的个性化和时代感——多数画家不再囿于传统的创作方法,大胆取法,不断于水墨媒材中融入新的表现元素,追求形式的当代意味与中华美学内涵的创新性转化,以带来全新的审美体验。
沿着这两种走向,当代水墨主要呈现为现代型水墨和实验型水墨两种形态。前者在坚守民族文化本位意识的基础上,将现代艺术形式美感与水墨材质固有特性相融合——既继承了传统笔墨重视生命与灵性、气韵与意境的精神特质,又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笔墨程式和结构关系,呈现出符合当代人视觉经验和审美取向的艺术面貌,具有承前启后的现实意义。后者强调观念先行并融入水墨媒材创作,力求颠覆传统中国画范式,甚至以带有哲学思辨和文化隐喻的形式来对应艺术变革。相对于现代型水墨,实验型水墨图式化意味明显,试图建构起一种超越东西方艺术界限的艺术形式。
40年来,业界曾对当代水墨有不少诟病,主要原因在于改革开放之初,一些画家在求新求变的艺术思潮中,极力反叛传统,大量融入西方绘画元素,导致作品好似西方艺术的翻版,其原创性也受到质疑。伴随着国家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举措,致力于当代水墨的画家也开始反思该何去何从,从而水墨变革伊始所具有的革新激情逐渐演化为平和的、深入的对水墨艺术的探究,多了一份理性与思辨色彩。现代型水墨所彰显的根植传统的意识和对中华美学精神的理想追求,以及当下越来越多的实验型水墨不再大量挪用西方观念而更加注重对中国艺术精神的理解、体悟与表达,都显现出当代水墨对自身的反思和民族文化意识的深度觉醒。
作为笔墨中心主义受到挑战后艺术上大破大立的探索,当代水墨所做出的尝试无疑具有积极意义——以纯中国的媒介,构建一种不同于传统中国画、符合当下审美经验且能够走向世界的艺术图式。值得不断反省的是,艺术形式始终需要依附于艺术精神,民族绘画始终应以葆有民族特色为旨归。作为艺术随时代演进的结果,当代水墨内含水墨精神,以及在继承中创新并融入世界潮流的精神价值和文化理念,这使其既具有吸纳世界不同艺术观念的可塑性,又具有对传统进行创新转化的结构,因此其发展既面临机遇也充满挑战。尤其是在各种文化思潮的激荡中,当代水墨不能一味追求形式创新而削弱精神表达。与中华文化特质保持一种逻辑关系、具有水墨精神的当代水墨才能自立于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