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特·盖茨(Theaster Gates)原本是一位来自美国的陶艺师,他对各种陶器了如指掌。本世纪初,他就开始从事陶艺,但他并不满足于制作陶艺,他用他的创意进行了多种多样的艺术创作。在他的创作生涯中,盖茨发展起了一种扩张的艺术实践形式,包括了空间开发、物品制作、表演以及对许多公共场所的批判性参与,他在自己的作品中改变了空间、制度、传统以及感知。
展览现场
香港白立方画廊呈献的西斯特·盖茨的最新作品展《焦黑的天空与现代诗篇》,展出融合修葺屋顶的过程和物料的全新雕塑及绘画系列。这也是艺术家通过身体与物料的实质对话探讨劳动的状况,从而对社会、阶级和种族观念提出的诘问。
在盖茨的最新雕塑创作中,他从位于芝加哥南区邻近其居所及工作室的一所荒废校舍检拾破落的屋顶碎片,以青铜铸造,然后沿用屋顶铺盖沥青的方法,在这些带有修补痕迹和充满质感的现成几何形状之上浇注或髹上沥青,形成一层高度反光、油似的黑釉,将雕塑部分遮盖或完全覆盖。这些屋顶经历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和风吹雨打,表层如结晶硬化,斑驳剥落,在转化成为雕塑之后重获新生。艺术家借此指向家庭及社区命题,指出通过修复和美的价值也可以带来更生的机会。在每件雕塑边缘刻意保留下来的细小方形支撑,是雕塑过程中所使用的浇注系统的铸件,反映物料、雕塑过程和艺术品之间真诚而直接的内在流动关系。这种劳动或制造的痕迹对盖茨来说异常重要,因为修葺屋顶的活动在个人及政治层面上均别具意义,这是他从父亲那学会的一门技能,并以自己的职业作为行动主义的形式展现。
《一个和半个的研究》(Study of Haves and Halves),2017年,木头、焦油、瑙加海德革和铜钉,184 x 120 x 13 cm
修葺屋顶的技术也被应用在全新的绘画系列之中;盖茨结合沥青和一种名为“瑙加海德革”的有色塑料薄膜,创作出指涉现代主义的抽象作品《我正在阅读有关抽象的著作》。盖茨说:“现在我有了这些在我生命里绝对熟悉和绝对黑色的东西。我的问题是,父亲教我的东西是否能胜过既有的艺术实践呢?”有别于以往纯粹单色的沥青绘画系列,他在新作中加入与屋顶无关的物料,拉开了作品与主题连结的距离。
通过引入新的物料和容许更大的创作自由度,盖茨开辟了新的对话,从其新作可见与马克·罗斯科、约瑟夫·亚伯斯和埃尔斯沃斯·凯利等大师作品在视觉和形式上的联系。黏在画布上重叠的颜色薄膜与刷在或浇注在画布上黏稠的沥青共同组成大胆的构图。例如,在《半和半的研究》(2017),一连串 黄色的弧形薄膜看起来就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阳;而在另件一作品中,青绿色的条子上覆盖着沥青,形成富有动感的条子图案。由于沥青必须及时处理,否则一旦冷却凝固,表面上便会出现气泡、疙瘩和小坑,因此盖茨必须尽速作画。沥青的运用赋予作品特殊的触感,可以是明显发自内心的笔触,突显艺术家手作的痕迹;也可以是浇注沥青时遏制的感觉、或是黏滞停顿的感觉。作画的过程本身不单是体力劳动的反映,更重要的是盖茨认为这也是“我体内时间档案的索引”。
《水》(Water Baby),2017年,木头、焦油、瑙加海德革和铜钉,120 x 183 x 12 cm
《奇怪的眼睛》(Queer Oculus),2017年,木头、焦油、瑙加海德革和铜钉,120 x 184 x 13 cm
黑人艺术与日本艺术之间的精神化、艺术化的对话,其实也是盖茨艺术实践与表现的中心。这种文化碰撞在盖茨的作品《Yamaguchi Story》(2008)中找到了根源,其描绘了盖茨在拜访密西西比州的一个陶瓷镇时遇到的传奇般的日本陶艺师ShojiYamaguchi的场景。《Plate Convergences》的惯例开始于Shoji与MayYamaguchi夫妇在60年代后期密西西比州伊塔宛巴县的公社内的餐桌上。这座南方的陶瓷小镇以其富饶的黏土资源及黏土制造设备在东方闻名,在原子弹轰炸广岛后,ShojiYamaguchi从日本来到了这里定居。他在这里遇到了现在的妻子May,她是一名黑人民权活动家。在密西西比州,Shoji Yamaguchi开始了一系列新作的创作,其中包括特别为黑人盛装食物准备的陶瓷板器皿。夫妇俩邀请了各种各样的人来自己的餐桌上吃饭,而他们的餐桌也迅速演变成了一个来自美国各地的人们公开讨论宗族、政治差异与各种不平等的问题的地方。1991年,Yamaguchi夫妇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他们的儿子John Yamaguchi创立了Yamaguchi Institute来延续他们的遗留物。通过这一机构,John Yamaguchi实现了他自己对通过宴会和艺术品来培养社会转型的想法。盖茨则成为了这种延续下来的仪式——“Plate Convergences”的“首席召集人”。盖茨是在1985年拜访该家族时遇见这一家人的,在这之后,盖茨就对陶瓷的历史以及这位日本艺术家与密西西比州的关系建立起了深厚的兴趣。而这种碰撞在盖茨自己的艺术实践中也处于中心位置。
《金色建筑》(Gold Tectonic),2017年,青铜和焦油,182.9 x 151 x 14 cm
盖茨认为自己的“初恋”是黏土。在他刚开始创作艺术品时,似乎许多当代艺术家“都想要出生在一个概念化的社会制度中”,“工艺是不知道怎样做任何一件事情的对立的论点,”盖茨说。他的作品与物质性有着非常大的关联,或者用他的话来说,“事物总是在某处不断地彼此相互帮助。”
1996年,盖茨在爱荷华州立大学学习城市规划及制陶术;1998年,在开普敦大学学习美术及宗教研究,并且获得了其文学硕士学位;2006年,再次前往爱荷华州立大学学习城市规划、制陶术及宗教研究,并且获得了理科硕士学位。这样的学习经历似乎赋予了艺术家对产品的诗意及组织体系的敏锐的洞察力。他看似不太认真地处理了这些充满诗意而又系统化的元素,召集了传布福音的唱诗班,组建了临时的公会,将大规模生产体系用作一种强调工业对身体的需要的方式。
《拖把和滚轮的阴影研究》(Shade Study with Mop and Roller),2015年,木头、屋顶基地和焦油,153x 214 x 13 cm
他曾经公开表明:“唯一能够支撑我的才华与能力的限制,就是我能够日复一日地在转轮上尝试着黏土制作各种各样的作品时,借助双手肆意发挥着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而他最欣慰的事是在从事陶艺工作的这十几年来,不断学习的过程,使他不断地进步。比如,当他想要制作一只漂亮得碗时,但他不会制作底座,他就要去学习和思考如何制作底座,从而做出一只碗。这种学习的过程,于盖茨而言,是受益匪浅的。
作为一个陶艺师,就是要逐渐学习如何去塑造我们的世界。大多数时候,盖茨希望通过他的艺术创作,去纪念或反映一些十分重要的时刻——在美国历史上以及世界历史上那些艰苦的年代。如何在脱离实物的情况下,去和人们谈论那些困难的话题呢?他试着使用一些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废弃消防管,来表现上世纪60年代人权运动的复杂性;他与父亲一起参与制作了展现和重塑历史的艺术项目。
《露丝的拖把沾满了水》Heavy Dip, Heavy Mop for Ruth,2017年,木头、焦油、瑙加海德革和铜钉,184 x 184 x 13 cm
盖茨的父亲是一名屋顶修葺工人,他也是个建筑工人,但父亲的生意是做不大的。80岁的时候,父亲退休了,盖茨就继承了他留下的沥青锅。沥青锅看上去没有任何用处,巨大的沥青锅又占据空间,又散发出严重刺鼻的味道。盖茨就询问父亲,是否愿意加入他,一起制作艺术品,将这个沥青锅变成特别的东西。通过材质的提升,以及父亲娴熟的技艺,他们以新的方式,把沥青变成了黏土,以另外一种方式塑造它,产生了新的可能。如此这般,黏土之后,盖茨又开始尝试使用各种不同的材料,以至于他不得不扩大他的工作室,但这绝对是值得的,因为这不仅仅关乎材料的选用,更是关于塑造事物的能力。随后,盖茨对创意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也越来越多地在工作室之外进行创作。
《小眼睛》(Minor Oculus),2017年,木头、焦油、瑙加海德革和铜钉,184 x 184 x 13 cm
综上所述,盖茨的艺术实践囊括了表演、装置、城市规划与设计等许多个方面。在过去的数年中,这位艺术家尝试了能够在正式与非正式的机构之间移动的作品的创作。他利用来自重要的机构或是城市的资源,在某些人们意想不到的、看起来很少会被提供资金的地方打造了更加重要的文化产品。他希望自己可以辅助那些能使艺术家和设计师发展起新的文化空间与创作策略的模式的发展。
盖茨的作品通常是以公众聚会或是演讲的形式发生在公共空间里的。当被问及是什么让他想到了这样一种创作方式,他回答说:“公共空间里有某种形式的力量。”它也许存在于某人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并且知道他人正在倾听自己的能力中,也许是通过社会的层面传播出来的。正如他所说:“我承认我将人们聚到一起的副作用是人们也许会将其称为艺术或是一个激进的时刻,我认为这没有问题。我正在尝试关注的是这样一个方面——如果我拥有广泛全面的社会关系,我如何在必要或是我感到好奇的时候将那些关系放在一起,然后让它们彼此进行交流?”
《被海浸的怀俄明》(A Transgressive Wyoming),2017年,青铜和焦油,275 x 155 x 17 cm
来自芝加哥西边的盖茨住在芝加哥南区的一个老街区里,那里是一个美景一去不复返的社区,在他生活的附近有很多废弃建筑物,当他忙于制作器皿,忙于创造和享受艺术之际,外边正发生着很多事情,比如,房地产市场的低迷,导致很多建筑的废弃,人们又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些废弃建筑。于是,盖茨就想像是否他可以把这些建筑作为其艺术实践的延伸或扩展呢?他和其他的创意人士一起协同思考,包括建筑师、工程师、房地产和金融人士,一起想出更多元的方式去重塑一个城市。盖茨为了实验,花了一万八千美金买下了一栋低廉的建筑,大家一起把它精心打扮了一番,希望能够让它看上去更具吸引力,让更多的活动能够发生在这个街区里。可能是买完房子,积蓄所剩无几,盖茨就在房子里进行打扫,将之作为一种行为艺术,邀请人们参与进来,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参与的积极性反而极高,或许是打扫是免费的,人也是自由的,大家有极高的相同性才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在这栋房子里举办各种派对和活动,并且给这种建筑起名为“多切斯特计划”,这里逐渐就成为了街区里一个群聚的场所,各类活动都在这里举办。后来,他们又对这里加以改造并给这种房子命名“资料馆”,“资料馆”有很多惊人的功能,许多来自城里城外的达官贵人都会来到这里。这时候盖茨想,也许他做陶土的经历和这里正在发生的新鲜事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金色建筑》(Gold Tectonic),2017年,青铜和焦油,182.9 x 151 x 14 cm
这时候,他们开始重塑人们心中的芝加哥南区,从一栋房子到很多房子,他们不断强调一件事:不仅要造出一些好看的容器,重要的是在这些建筑里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不止关注这个建筑,还要思考它的整个程序,考虑到在这栋房子和另一个房子之间,在这个社区和另一个社区之间,可能发生的联结。在一座叫“聆听屋”的建筑里收集了许多废弃书籍,它们大部分都来自于Johnson出版社,以及一些濒临倒闭的旧书店。盖茨想要和任何愿意参与的人一起,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激发这些建筑的活力。
在芝加哥,有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比如著名的“吸毒屋”,当它“惨遭遗弃”的时候,盖茨和小伙伴们将之改造为一栋名为“黑色影院”的房子,“黑色影院”为邻居们提供了很好的观影机会,大家在一起分享老电影,分享生活。“黑色影院”的构想一开始仅仅来自于一小块黏土的创意,而这个创意不断的成长,最终居然演变成为了盖茨的工作室。逐渐地,盖茨意识到,对那些热衷于给建筑分类的人而言,盖茨在废弃建筑中所做的事情,并不符合那些建筑原本的用途,但在盖茨看来,如果都没人愿意住在这些无聊的建筑里,那么能够用文化来唤醒它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非洲金》(Africa Gold),2017年,青铜和焦油,205 x 144 x 12 cm
盖茨逐渐扩大了项目的规模,也不断地获得更多的资源和帮助,但当他准备创作“艺术银行”时,却遇到了资金问题,附近的居民也对“艺术银行”的项目不感兴趣,而这个有六英尺深积水的建筑,又脏又空旷,盖茨只能靠自己和小伙伴们的努力,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艺术性的大舞台,甚至吸引到很多人前来参观。
逐渐地,他们开始在“艺术银行”里收藏有历史价值的藏品,这些藏品有的来自Johnson出版社,但大部分来自于曾经出现或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们,其中有些资料是关于歧视黑人的图片,这些充满争议的内容所讲述的历史,比邻里间的年轻人不断追问其自身身份定位时,谈论到的一些错综复杂的种族和阶级问题,来得更直观。最终,这个银行成为了一个能够承载文化活动的核心节点。他们将自己改造的一大片建筑组成一个具有60-70个分区的大区域,将之用美丽的绿化带连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