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笔多画故园情,淡墨难释亡国泪
书画圈网 刘伟“欲图复明无计出,丹青深处隐酸辛”,朱耷的身世经历和所处的时代背景,给其作品笼上了悲怆苍凉、冷漠孤郁的气息;饱含着对故国亲人的深沉思念,对自身遭遇的愤懑感慨。形成了他夸张奇特、凝炼沉毅、雄奇隽永的独特艺术风格。
朱耷作为明末清初的一位宗师级画家,擅书画、工诗文。本名由桵、字雪个,号八大山人、个山、驴屋等。本是明皇室后裔,十九岁时明亡,曾经的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生活随之远去,漂沛流离、朝不保夕的苦难生活随之而来。先是削发为僧、后又改信道教,这种亦僧亦道的生活,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某种精神上的寄托,更是为了逃避清朝满洲贵族对明朝宗室的政治迫害,借以隐蔽和保存自己。
清朝是一个由地处偏僻的满族女真人侥幸建立的朝代,其当权者一开始就以小人得志、暴发户般的姿态,高居于神州之巅,夜郎自大、故步自封,极度高傲又极为自卑。在这种心态的推动下,大兴文字狱、推行骑射文化,封杀各种先进的科技文明,禁锢人民的思想,严重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但是在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初显端倪,各种科技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各种文艺思潮纷纷涌现,艺术思想也是百家争鸣。这时可恶的女真人窃取了庙堂高位,发号施令大兴文字狱,将一大批具有先进思想的名人志士扼杀在萌芽时,同时也扼杀掉了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正是这个时候,以民主自由为核心的人文思想的苗头正在欧洲此起彼伏,很好的引领了科技和生产力的进步和发展。可恨的清朝却闭关锁国,故步自封,将一个具有领先地位的泱泱大国紧紧的桎梏于封建思想的牢笼中,为以后被魑魅魍魉之国任意欺辱早早的埋下了祸患。
所以在这样严苛的社会现实的影响下,朱耷由于他的特殊身世,和所处的时代背景,使他的画作不能像其它画家那样直抒胸臆,而是通过晦涩隐晦的题画诗和光怪陆离的变形画,来表达那种“家国已非旧河山、亲人多为黄泉鬼”的哭诉和感念。
书画圈网小编查阅资料,据其人生经历,其绘画风格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时期,早期从三十四岁到五十九岁,这个时期他的书画多绘蔬果、花卉、松梅一类题材,以卷册为多。署款"传綮"、"个山"、"驴"、"人屋",画面比较精细工致,劲挺有力。
款识:八九子。驴。钤印:驴、八大山人、拾得
此画是其五十余岁之作也,存青藤白阳笔意,劲挺有力。题款“八九子”,乌鸦也,典出南朝梁刘孝威所作乐府《乌生八九子》。诗云:“城上乌,一年生九雏。枝轻巢本狭,风多叶早枯……”朱耷自况者也。署款“驴”,八大所遗早期作品无多。此画经收藏巨擘冯康侯、王季迁等递藏,足以珍贵。
此画内容简疏,着墨不多,用笔圆厚,神气内敛。仅疏枝淡叶栖两只乌雀而已,却能尽显疏朗萧索之意。疏枝横斜于画面,两鸟一作仰问苍天状,形容一作缩团沉思状,栩栩传神,形象的表现了其拷问苍天和无力回天的愤懑矛盾感情,极力彰显了其复杂的心境,疏笔淡墨间充斥着一股愤世嫉俗的怨气。历史上的每次朝代更迭都必然会让有志之士经历阵痛般的精神遭遇,有的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有的潜心学问授业传艺,有的高居庙堂依附新贵等选择不一样的处世态度。朱耷因其特殊的身份和置身于清朝政府的政治高压氛围下,只能选择寄情于丹青世界,这个可以任意挥洒的精神净土里建立自己的王国,凭吊亲人怀念故国。
画中的两只鸟儿的白眼里写满了他那向往自由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总体来说朱耷前期的绘画和题画诗文,倾向于借书画抒发自己的遗民思想、人品气节,往往将禅家遏语和历史典故杂糅在诗文之中,因而隐晦曲涩。如其52岁时所作的《梅花图册.题折枝梅》:“三十年来处士家,酒旗风里一枝抖。断桥荒藓无人间,颜色于今似杏花”,以此诗自况。
朱耷的第二个绘画阶段,从六十岁到六十九岁时。开始使用被后人熟知的“八大山人”这一名号,他常把"八大山人"四字连缀起来,仿佛"哭之"、"笑之",以寄托他哭笑皆不得畅快的痛苦纠结的郁愤,并用一种以“三月十九”四字组成的鹤形符号作为签押,借以寄托怀念故国的深情(甲申三月十九日是明朝灭亡的日子)。这一时期他的画风更趋成熟虽依旧秃笔和疏墨并举,却更加圆融,刚柔并济,含蓄内敛,圆浑醇厚。其画面构图缜密、意境空阔;其笔墨清脱纯净、淋漓酣畅;取物造形旨在意象,笔简意赅,形神兼备,体现出其孤傲落寞清空出世的思想情感。如这幅《鸟石牡丹图》:
鸟石牡丹立轴水墨纸本
此图为其绘画的常见题材:小鸟拳石,垂柳轻拂,牡丹盛开,刚柔兼济。那颗孤单的石头以拳头的形象,想要击向让人窒息的清朝政府,却势单力薄如拂柳之劲。光秃黯哑斑驳的树干苍凉了观画者的双眼,虽有牡丹盛开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欣喜和快乐。
同所有深感无力的民族主义者一样,朱耷这位具有丰富爱国情操的明朝遗民,痛恨着这位小人得志的清朝,因其皇室后裔的身份,在十九岁的这个正处于人生价值观初步形成的黄金时期,遭遇到家破国亡的巨变,无疑给其以后的思想重大的影响,以至于将这个变化带给他的性格和情感都注入到书画创作的每个线条中,那份悲怆苍凉的情感隐藏于整幅画面里。
其第三个时期的画作,从七十岁到七十九岁时。这个期间其绘画风格大成之时,笔势朴茂雄伟,造型夸张雄奇。他通过象征寓意的手法,并对所画的花鸟、鱼虫进行夸张,以其奇特的形象和简练的造型,使画中形象突出,主题鲜明,其所绘的鱼、鸟之眼一圈一点,眼珠顶着眼圈,一幅"白眼向天"的神情。他画的鸟有些显得很倔强,即使落墨不多,却表现出鸟儿振羽,使人有不可一触,触之即飞的感觉。有些禽鸟拳足缩颈,一副既受欺又不屈的情态,在构图、笔墨上也更加简略。这些形象塑造,无疑是画家自的写照,将“愤慨悲歌,忧愤于世,一一寄情于笔墨”。以此来表现自己孤傲不群、愤世嫉俗的性格,从而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花鸟造型。如下面这两幅《古木双禽图》和《梅竹双禽》。
古木双禽立轴水墨纸本 款识:八大山人写。钤印:八大山人、何园、真赏
梅竹双禽立轴 水墨纸本 题识:八大山人写。钤印:可得神仙、八大山人、遥属
这两幅画都是八大山人晚年所作,第一幅写双禽憩息于古木的寒槎之上,瑟索凝伫。画者用劲笔复笔表现手法绘就古木的虬干疏枝,高处残挂几枚枯叶在秋风中静待凋零;坑洼不平的险仄土坡中几簇用湿墨迅疾写出的丛竹,与风叶动势呼应,满幅画里尽是萧索寂寥之意,仿佛在枯寂如禅定的静境里听到那萧瑟的猎猎秋声。第二幅几乎是同样的布局和内容,双鸟、单树、疏枝、淡叶。虽多出了几点盛开的梅花,却感不到一丝一毫的色彩和活力。冬天的冷丽和单调被刻画的异常孤寂和苍茫。八大山人擅画双禽和枯木,这双鸟形态各异却又相互依存,既表达了他渴望温暖的孤寂心境,又显得两者相互孤立、互不相干,尽管八大的鸟儿或飞翔或眠休,或聒噪或静默,却典暗示出生命中的枯涸风蚀,苛刻寂寥。这些作品的里隐含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回忆着凋树、修竹、怪石和雀鸟,却益发凸显了其孤苦寂寞的情怀。
总体而言,这两幅画笔墨极简而意境丰满,元气充溢,含蓄圆润。此时他的人生与笔墨经过百劫千磨的洗炼,已由离群抗世的激越乖张,而趋苍凉厚重、博大淡定的境界。
八大山人以其独树一帜的绘画风格和艺术理念,在绘画史上留下了厚重的艺术生命,其画风最突出特点是"少",用他的话说是"廉"。少,一是描绘的对象少,二是塑造对象时用笔少,三是大幅而合理的留“白”,不求物象的完整性。通过他独特的绘画思路、内心的沟壑和巧妙的构思,将整幅画的内容和留白协调统一、相得益彰。真正做到了虽少而不薄、不贫、不单,透过这种“少而多”给了观画者们一个无限的思想空间。那些画中的山、石、树、草,以及茅亭、房舍和禽鸟等,虽逸笔草草,看似漫不经心,随手拾掇,而干湿浓淡、疏密虚实、远近高低。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深沉的故国情感,高度融入了自己创造的自由的绘画王国里。表现了他的兀傲之气,以及不拘一格的大胆剪裁,如正可谓:“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绘画艺术特色和所寄寓的思想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