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路 画布丙烯 160cmx60cm
作者:王静
海德格尔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宣布:“世界图像时代”已经来临。愈演愈烈的机械复制乃至电子信息时代里,形形色色的图文、影像轰炸着大众的视网膜,当下的社会图景几乎侵占了公众所有思考空间和辨识余地。从那时起,世界艺术的潮流也发生了后现代主义的变革:绘画虽未随着画架的倒下而完全死去,但超越绘画的理念似乎注定了艺术消失于生活的“宿命”,“画”的艺术成为“制作”的艺术,直至上世纪80年代以后,世界艺术的创作与批评视野,在审美与历史的交汇中向社会整体文化情境掘进,在理论趋向和批评程式上体现出一种文化分析的立场,80年代以后的中国非官方主流艺术也同样面临了这种社会学模式的转向。
随着潮流的演变,在众多坚持从事视觉艺术尤其是架上绘画探寻的艺术家中,大体表现出了两种趋向:一种趋向表现为艺术创作深受社会学转向模式的影响,并从西方的社会学话语资源中寻求理论支持,使得绘画主题与社会现状紧密共存;另一种类型则对架上绘画创作的社会学模式持谨慎的接受态度,他们尽量避免将艺术置于工具化和政治化的境地,选择一种向自我内心探求的方式,寻求艺术表现上的突破,但又并非脱离现实的自我封闭,而是超越现实图景达到精神维度的自由。艺术的价值,往往正在于突破既有规则所呈现出的自由生命力,青年艺术家王雷正是众多艺术家中有如此清醒的执著的一位。
在中国从事油画创作的艺术家,多年来一直面临着所谓“油画民族化”的“问题”困扰,其根源并不完全在于面对“油画”这一外来创作媒材的不自信,相反中国的许多艺术家甚至比油画发轫地的欧洲人更能熟练掌握这一绘画技术。尤其近年来,西方当代艺术领域表现出了绘画回归的普遍趋势,这种现象背后当然有着深刻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原因,也有一种观点认为,绘画的回归意味着恢复西方保守主义的政治秩序,采取“非政治的态度”,摆脱政治的管辖和经济的控制,恢复艺术纯粹非功利的审美价值。这一趋势的显现,为中国艺术家提出了一项重要课题,也带来一个契机——在系统掌握了油画造型技法之后,如何通过油画这一媒介,对世界艺术作出富有创造性的推进工作,提示出一种异于西方当代主流审美价值的精神诉求。王雷近年的绘画创作,经历了从西方回到东方的历程,表现出了一个中国艺术家自省与自我发现的探寻过程,在尝试的过程中王雷完成了个人创作生涯中的一次蜕变。王雷早期的绘画收到了法国浪漫主义先驱戈雅画风的深刻影响,然而即使有了大师风格的指引,却不能完全解决王雷创作中面临的问题。戈雅悲观情绪中释放出的浪漫主义气质和悲怆的力量感染了王雷,却与王雷所追求的积极意义上对生命的肯定无法暗合。然而一次传统文化之旅的游历,给王雷带来了创作上的自信与精神力量的支撑。自先秦以降构成的中国主流审美价值观,铸造的是一种视域宽广前所未有的宏大精神,对“精神之神”存在的关注,使得中国艺术更强调表现人的内在精神与个人体验,从秦汉之后,这种文化价值观念得到了很好的延续。在他部分作品,如《四方神•秋/冬/春/夏》、《天地日月•月/天/日/地》中,他从先秦时期的宇宙观、世界观为支点,构筑起王氏精神世界的一角。对王雷来说,画面上的视觉因素,包括流畅的线性造型、大面积色块和极具个体化的独特的绘画语言都是为他所要营造的精神世界服务的,而不是表面的某种形式的图像占有。身处当下的时空,王雷并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通过画面营造的普世氛围,其精神的表达不仅包念着形式语言的批判性,而且也是对生存的欲望、人的精神体验的正面回应;艺术家必须保持直觉、情感、回忆、梦幻意识等主观世界的深度体验,保持着历史主义态度和人文主义的关怀,通过个体意识的自主、自觉来追求生命存在的意义,这些价值在王雷对身与心、生与死、自然与人生、自我与超越、存在状态与生命需求等等复杂矛盾的无休止的探寻中得到了体现。王雷近期所作的《挣》、《思》、《破》、《啸》、《守》,将他的线性造型能力更加自由无羁的释放出来,针对现实世界的困惑与痛苦,王雷给出了一种宗教冥思式的解决之道。无疑,在中国从事架上创作的艺术家,从一开始面临的就是来自更广阔的外部世界的问题,艺术也只有在解决人的精神困惑时,能够爆发出不可预估的力量。
王雷作为一个对艺术进行不间断探索的执著之人,他从创作伊始所抱持的非功利的表达内心的态度,让人有理由相信,一个对艺术保持坚定信念,有着自我强大的内心力量,并不断进行各种可能性尝试的艺术家,必定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发表于2010年8月《东方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