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回响》
崔见的水墨意境
文 / 周京新
在传统中国画体系当中,山水画向来是一个重头戏,在近二千年的发展历程中,从萌芽状态到发展成熟,出现了很多经典的语言样式,可谓丰富多彩,体现了这一重头戏的分量和价值。但我们细细品味一下就会发现,真正具有独特个性,具有经典价值并一直能够为后世所传承借鉴的并不是很多,与整个山水画发展的宏大态势相比,突显出来的经典还是只占了相当小的一部分比例。我想,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无外乎有两个因素:一是具有高远的逸气,这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要靠克己的修为,也要靠各人的资质灵性;二是具有独特的语言,这是技术层面的东西,需要自己的努力追求,更要不懈的积累和努力的构建。
《正午阳光》
在我眼里,崔见是一位有艺术追求和创意锐气的画家。早在我还不太熟悉他的时候,就看过他的作品,印象很深。首先,我比较欣赏崔见山水画用笔中的动势。他的线条往往有一种海底世界水中植物顺流漂动、翩翩起舞般的流动感。比如他的作品《贡嘎山下》,山石间的灌木枝干展现出顺势伸展,舞动飞扬的感觉,与郁郁葱葱的绿色松林形成一动一静的生动对比。我想,这一定是他师造化得来的,是从写生的灵感中积累起来的用笔感觉。虽然这只是一种画树的用笔感觉,我却对此印象深刻,因为这是崔见山水画创作中的一种独特的语言表现,他的山水画笔墨构建由此展开。在山水画中,树的刻画表现尤其重要,树如果画得不好,没有鲜明的个性语言,整幅作品就会大打折扣。崔见是在追求画自己心中的树,进而画自己心中的山,画自己心中的水,而不是从某一家某一法中去借取。
《山水之一》
其次,我比较欣赏崔见山水画中具有的现代构成气息。那是一种语言图式构建的自觉,这与他本科阶段接受的学院式综合专业训练有关。点、线、面、体的相互交织是山水画图式的基本特质,不在这方面下功夫,就形不成一定的绘画语言秩序,崔见的山水画是在努力构建绘画语言秩序基础之上的自我发挥。他不屑于照搬别人的东西,也不满足于自己写生得来的第一手灵感,而是在创作中再造感觉,笔墨造型每每都要刻意地做一些小动作,并在长期的积累中将其转变成自己擅长的、具有现代气息的绘画语言图式构成表现。如他的作品《云开洞天》,画面下方作为近景的岩石和树林刻画得比较精微,此后的中景山峦则渐渐推远,浑然虚蒙,空间关系很透,也很整体。在一片近乎空白的断云之后,远景延伸出来的山形则有一种层层叠叠、交织错落的隐约遥遥之感。令人意外的是,在接近画幅上端的地方,陡然展开了一片墨色挤压出来的、似云海又似山岚的蓝白天际,这一片天际是菱形展开的一个耀眼的天窗,里面展现的是白云、蓝天、清粼粼的雪山……十分有意趣。这样的构成很别致,想法很独特,做法很大胆,画面效果给人惊异之余也是可信的。能够既独特又稳妥地处理画面构成是很不容易的,而在构成上有所作为更是不易。
《山水之四》
再者,崔见的山水画作品中有一种醇厚沉净的水墨意境。他的作品多以水墨为主,虽然灰色调构造是画面的主体,但有些地方墨用得很黑很重,不过墨韵给人感觉是干净、透气、沉着的,在追求厚重的同时,崔见没有使整幅画面落入苍白或沉闷的水墨材质特有的陷阱。这取决于他对水墨意境的感悟有一定的高度,在生活体验的基础上能坚持实际笔墨运用追求品位和质量,以淡灰的墨色与素白宣纸对比,追求黑白层次关系,追求水墨表现意境,于墨中求意韵,在黑中图变化,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山水画表现空间。如他的作品《太行之旅之二》,画面下方二分之一的斜面上是一整片重重的墨黑,北方雄浑大山卧石横列,树木与岩石的造型或曲直、或疏密、或精微大廓,对比丰富而内敛。远处虚朦的背景也有远、中、近景之分,近景能让人感觉到近处山间岩石树木的摇曳错落,中景能让人感觉到婆娑远山的俊俏身影,远景则能让人感觉到接近天际的那一片云雾笼罩之下流动变幻的云海苍茫……山石树林虽交织一体,远、中、近诸景层次不乱,造型变化与水墨意境的递接有致,相得益彰,很有气势。
《沂山百岁泉》
作为一名年富力强的青中年山水画家,崔见的创作状态一直很饱满,创作追求一直很明确,创作态势一直很上劲,显示出了不凡的进取心志。我相信,日后他的山水画创作一定能够层楼更上,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山水之五》
《高原》
自为的水墨
文 / 范迪安
当代水墨的嬗变与创新,极大地拓展了艺术表现主题、形态与方法,当代水墨所彰显的观念意识和语言强度,尤其是以水墨“身份”与“当代性”的叠合,使它成为整个中国当代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崔见的作品开门见山,可见一股来自江南的气息,他作品中的丘壑形象,很明显受到江南自然山水给予的滋养和熏染,但是,他的艺术更多是在传统基础上的当代表述,具有鲜明的当代意识与风格。
崔见,1963年3月生于江苏省东台市。2009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艺术硕士。2004年进入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江苏省国画院院长助理、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美术家协会理事。
《山水之六》
多年来,崔见在坚持笔墨修炼的同时,注重在现实与理想的边界上表达意态、意象与意境,在个人心理与外部现实的交汇之地寻求精神的栖居。在他的作品中,最具有新意和个性的是他的山水结构,通过密集的笔线,将山石、草木、路径、流瀑和云气混合交织为充满动感的结构,注重不同物象之间的碰撞、穿插和糅汇,创造出蓬勃葱郁的整体,以内发的生机活力显现出丰沛的气象,表达了作为当代人对外部世界的意象性感受,形成了一种属于他的创见。在他的心目中保持着传统经典的宏大意识,但追求的是以水墨山水寄托现实感怀,在人文关切中营造宏大气象。
《山水之二》
作为最为敏感也最有直接性的笔线,是水墨艺术区别于其他艺术的形式语言,在这方面,崔见的胆识犹如现代艺术的探险者,义无反顾地将笔线从传统语库中抽取出来,在实验的层面推向极端,尤其在恣意的挥洒中将笔线的感觉推向从意识到无意识的临界点上,使笔线超越描绘的功能而呈现自身的万千变化,形成了笔走龙蛇、游丝万缕的崭新视像,继而以笔带墨,墨随线后,达到笔墨相映、酣畅淋漓的视觉快意。在释放笔线的潜力和将笔线推向无意识境界这个方面,他为当代水墨贡献了可资研究的经验。
《山的另空间-2》
在崔见的理想中,水墨艺术作为东方艺术的象征,其发展的可能性还远未穷尽。相比起西方,东方的艺术在当代不仅要彰显自身的原有特性,更要将西方艺术的优长化入其中,成为一种时代的风景。崔见的艺术历程,实际上就是不断遭遇如何“化”这个课题并且努力解决的历程,展示出难能可贵的自为意识,其中包括将身处的地域文化化入胸臆,养成自己文人的性情与气质;将西方现代艺术的抽象性和中国绘画的意象性这两个最鲜明的特色贯通融化,变为自己会心表现的语言;更在观念上敢于迎向全球化与本土化碰撞交融的弹性张力,不断探索水墨艺术的当代形态。他在多种矛盾的辩证过程之中使自我不断得以澄明,抵达新的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