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张大千的泼墨泼彩艺术作品让国内外艺术界震撼,更为中国传统国画艺术打开了一扇窗。自近现代以来,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传统国画一直在寻找现代转型的突破口,张大千的艺术融合或许是一次最成功的探索。
然而,也有不少人提出质疑,张大千的泼墨泼彩到底是对传统绘画技艺的传承与发扬,还是将西方艺术与中国艺术的成功融合?张大千的泼墨泼彩艺术的成因是什么?近几年市场低谷期,这种艺术形式的市场表现又如何?让我们一起来探个究竟。
张大千与毕加索 香港苏富比供图
泼墨泼彩的源头在哪里?
任何艺术家最终选择的艺术风格必然与其所处时代、所经历的一切息息相关。张大千最终完成泼墨泼彩的艺术创作,是其一生所遇的必然选择。
近现代的特殊历史环境下,所有的艺术家都会面临中西文化碰撞带来的不安全感,传统绘画所奉行的游戏规则被打破,原本清晰的脉络突然间中断,而新思想、新文化中又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文化之“根”,可以说,这种心理上的焦虑不只影响着张大千,更伴随了那个时代所有艺术家的一生。因此,“冲突”成为张大千的创作之源,解决“冲突”成为他艺术探索的动机,并提供了无穷的动力。
1982年作《桃源图》立轴 香港苏富比供图
自1949年12月离开成都,张大千与家人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因此流亡成为张大千所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即身份的焦虑。他们先后在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印度、阿根廷、巴西、美国等地区与国家居住,其间还游历过意大利、法国、英国、瑞士、西班牙、日本、韩国。而这个流亡的过程持续了几十年,文化冲突加上身份焦虑,这虽痛苦,但却成为张大千泼墨泼彩艺术突破的一种灵泉。
在漂泊海外的生活中,起初张大千期望通过外在的标签来确认自己的文化身份,比如穿长衫、戴东坡帽、说四川话、写诗填词等等。然而,身处异域文化传统中,加上现实生活环境,让处处有意通过中国文化元素,宣示自己文化归属的张大千显得格格不入,而且越激烈地对西方文化的对抗行为,也并没有让张大千获得平静,反倒加重心中苦闷。1957年,张大千在题画诗《怀乡》中写道:“不见巴人作巴语,争教蜀客怜蜀山?垂老可无归国日,梦中满意说乡关。”这首诗也印证了张大千的内心情绪,对家国的思念,其背后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爱。
1935年作《天女散花》立轴 北京保利供图
1953年,张大千生活在阿根廷,期间创作了一幅颇具中国传统文人画审美情趣的《渔人归去图》,展现了一位典型中国文人理想中的世外桃源,意境幽远,山水朦胧,并题诗“流水含云密,渔人罢钓归。山中境何似,落叶鸟同飞。”该画作同时也透露了张大千更加倾向于中国传统的艺术语言。张大千在新的文化环境中,没有立刻选择融入西方价值系统,他始终在坚守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这也是他泼墨泼彩作品能被中国藏家钟爱的原因,大家从中能找到文化认同,找到共鸣。
如果说有谁最终帮助张大千打破这种中西文化冲突困扰,那这人一定是毕加索。1956年,在法国坎城附近的尼斯港毕加索的地中海式别墅,张大千与这位西方现当代艺术大师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而这也对张大千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三年后,张大千创作了《山园骤雨》,这幅画在构图上突破了中国传统国画的构图——近景、中景和远景的组合模式被取而代之,只留有树枝、半边山石、几根细竹、疏落的水草等近景。不得不说,这幅构图开启了张大千探索新艺术形式的道途,酝酿出泼墨泼彩的创作风格。最终张大千完成了“以运墨之法运石青、石绿”的转变,正式宣告了泼墨泼彩的诞生,张大千的艺术世界更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这从市场成交中有所体现。
2012年至2018年张大千书画作品全球市场上拍量、成交量走势
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1967年作《春山瑞雪、行书七绝》 香港苏富比供图
自2012年进入调整期以来,张大千书画作品交易量进入下行通道,尤其是2018年,成为张大千书画拍品近6年来成交件数最少的年份,这与前一年其拍品成交量的拉升不无关系,考虑到整体经济不景气,资源征集愈加困难,加上重复上拍周期等问题,预计2019年张大千书画拍品全球成交量会持续走低。
张大千书画拍品无疑位于中国书画拍卖梯队中的第一梯队,也是绝对的市场“硬通货”,其学术价值、美学价值等方面已然获得历史定位,因此其作品的价格体系较为成熟稳定,但随着中国艺术品行情的下调,不仅单价难创新高,整体成交状况也出现萎缩。2018年,张大千书画拍品全球成交量仅为38.63%,这应该是自2000年以来张大千书画拍卖市场的低谷,业内人士认为,这与上一波牛市行情有关,精品挖掘、释放后,进入新一轮的收藏期,不到下一波牛市,藏家不会轻易出货,所以货源的紧张也是导致低成交率的重要原因之一。
2012年至2018年张大千书画作品全球市场成交率走势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2012年至2018年张大千作品全球市场成交总额走势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2012年至2018年张大千书画作品全球市场各价位区间成交状况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上拍量、成交量、成交率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下跌,但张大千书画拍品的成交总额却在近三年表现突出,2018年其创收总额达到22.65亿元,这意味着张大千书画拍品均价在提升,原因并不神秘:一是各大拍卖控制上拍量;二是拍行纷纷聚焦拍品质量,尤其是千万元级别的张大千书画作品市场得到更多重视,而非往日只盯着亿元级的拍品,毕竟精品、极品是凤毛麟角,支撑一位艺术家大盘的主力军还得靠中高端价位区间的市场成交。
1946年作《江堤晚景》 中国嘉德供图
《巨然晴峰图》 中国嘉德供图
泼墨山水价值几何
张大千的泼墨山水给人的直观感受是色彩鲜亮,好比一件摄影作品,饱和度、对比度、构图比例等都恰到好处。其色彩上的优势主要缘于张大千用墨十分考究,拒绝使用宿墨,每次创作前都会将砚台清洗干净。其山水泼墨作品中,尽管有大面积的泼彩或者墨团,但依旧给人剔透晶莹之感,虚实相间,水墨比例控制恰当,如仙境一般,自然生动。
张大千常说:“得墨法易,得水法难。”可见他对水与墨之间的关系体悟至深,墨色是否透明而非沉重或轻薄,对其水墨技法的要求非常高,显而易见,张大千操作得心应手。无论是湿漉漉的山石、烟雾弥漫的村庄,还是磅礴气势的飞瀑,在张大千的水墨渗化间,尽显淋漓尽致,出神入化,虚虚实实,尽显水墨相发之妙。
1943年作《水月观音》 中国嘉德供图
此外,张大千对泼彩技法的应用也是游刃有余,据介绍,泼彩法在清代沈宗骞的《芥舟学画编·设色琐论》就已出现,只是取名为“泼色法”:“墨曰泼墨,山色曰泼翠,草色曰泼绿,泼之为用,最足发画中之气韵。今以一树一石作人物小景,甚觉平平,能以一二处泼色酌而用之,便顿有气象,赵承旨《鹊华秋色》真迹,正泼色法也。”我们可以将其中所讲的“泼色法”理解为“泼彩法”。塞尚、高更、梵高、莫奈等西方大师的作品对张大千的泼彩创作也有着极大的启发,同时,张大千曾在敦煌做了大量临摹的创作,从壁画中吸取了西域佛教画的精髓,尤其是线条,之后又融合了南北朝和隋唐时期的重彩,以及宋元明清的水墨,最终形成了中西方文化共赏的艺术形式和风格。
张大千泼墨泼彩作品的创作分为几个时期,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张大千的细笔画风开始向减笔、泼墨泼彩等粗笔画风转变。他在1956年创作的《山园骤雨图》成为这一时期泼墨风格的代表作。到了50年代后期,张大千对于泼墨尤其是泼彩的探索投入极大的精力跟热情,画面的抽象感更加强烈,但又不是西方印象派的简单衍生,因为其作品中除了墨与色,还有中国绘画中极为重视的线条,这些线条强而有力,“划破”墨色的覆盖,让这种大收大放的画风中多了工整细致之感,更有中国文化的意境。总体而言,张大千的泼墨泼彩作品给人透明通灵、清逸雅致之感,他也真正完成了中国画在现代语境下的传承和演进。
1966年作《招隐图》镜框 香港苏富比供图
2012年至2018年京津&港澳台优质拍卖公司张大千各创作年代绘画拍品均价对比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在中国区域,拍卖的重镇无非是京津地区和港澳台地区,这里的拍卖资源最优,也是高价纪录的主要诞生地。从2012年至2018年两地的拍卖数据可知,张大千泼墨泼彩作品中,创作于上世纪60年代和80年代的拍品均价最高,也最受藏家追捧。
2016年至2018年京津&港澳台优质拍卖公司张大千作品成交量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2016年至2018年京津&港澳台优质拍卖公司张大千作品成交总额(RMB,亿元)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AMMA)
统计时间:2019年7月1日
2016年至2018年京津&港澳台优质拍卖公司张大千作品成交均价(RMB,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