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中国快速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美术馆和画廊,印度和南亚市场的规模还有待成长。印度艺术市场因其较小的体量而略显脆弱,同时又因为规模稳健扩大的藏家群体而具备了相当的韧性。
中国大地喜迎新春佳节之际,印度首都新德里也迎来一场艺术界的盛会。如同朝圣一般,来自南亚的数十家商业画廊和非营利艺术机构齐聚新德里,参加一年一度的印度艺术博览会。
自2016年巴塞尔艺术展母公司MCH集团成为印度艺术博览会大股东后,更多国际画廊跃跃欲试,想一探南亚艺术市场。2017年,在印度和英国拥有丰富行业经验的Jagdip Jagpal从展会创始人Neha Kirpal手中接下博览会总监的职位,她告诉记者:“那时我觉得印度艺术博览会的身份特质正在慢慢丢失,缺失了地域性带来的独特吸引力。”因此上任后,她的首要目标是找准博览会的定位。
在Jagdip的坚持下,印度艺术博览会定下了“扶持南亚艺术”的基调,在1月31日至2月3日举行的2019届展会上,75家参展商中仍有70%以上来自南亚地区,包括印度的德里、班加罗尔、孟买以及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等地。
当上海、香港、台北以全年不断的博览会和展览将东亚艺术市场炒得火热时,一枝独秀的印度艺术博览会也撑起了南亚艺术市场。Jagdip表示,印度艺术市场增长不快但十分稳定,而印度艺术博览会有能力凭借这一市场走上新高度。据了解,该博览会未来有意在孟买、班加罗尔等重要城市有更多布局。
这个南亚最大的艺术博览会透露出不少市场风向:现代艺术仍旧是印度市场的绝对霸主;与此同时,当代艺术作为展会重点扶持对象也在蓬勃发展。此外,作为文明古国,印度拥有众多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这些技艺与文化也重新被赋予当代内涵出现在展会上。
现代艺术统治市场
参展画廊中专营现代艺术的并不多,主要聚集在会场尾部,但从展位面积与布置就可看出,这些画廊并不简单。事实上,以DAG,CHAWLA Art Gallery,Archer Art Gallery为首的几家现代艺术画廊是印度最早一批成立的画廊,也是印度艺术市场最早的参与者与推动者。
如CHAWLA艺术画廊第三代传人Nakul Dev Chawla所说,今天的现代艺术就是曾经的当代艺术。1960年代,D.V. Chawla成立了CHAWLA画廊,代理了多位印度现代艺术领军人物。在本次展会上,CHAWLA画廊买下两个相连的展位,一个展位集中呈现印度国宝级艺术家Satish Gujral的绘画作品与青铜雕塑,另一个展位则展示M.F. Husain,Arpita Singh等几位现代艺术家作品。
Nakul Dev Chawla告诉记者:“观展的藏家很快注意到我们策展的规模和用心,并且被吸引。”但他也表示,现代艺术市场面临当代艺术一定程度的冲击,“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一幅当代艺术作品售价最高能够达到五十万美元,不过现在热度降低了很多。在当代艺术市场,市场起伏更加显著。”
与CHAWLA画廊相邻的DAG画廊主要带来Avinash Chandra,Meera Mukherjee,S.H Raza等现代艺术大师的大尺寸绘画,许多作品足有一面展墙大小。画廊不仅呈现了罕见的作品,还在每件作品前以多媒体和画册结合的形式介绍艺术家。DAG策展部负责人Kishore Singh告诉记者,大体而言,现代艺术在整个市场占据了超过80%的份额,而当代艺术仍有待长期的发展。
不过现代艺术大师很多已经去世,一级市场可供出售的作品有限。因此近年来,印度也在挖掘历史上被忽略的艺术家。另一方面,由于此前印度现代艺术在国际舞台上展览较少,因此在印度国内外观众前来参观博览会之际,画廊也在不遗余力地推广印度艺术文化。1月31日,DAG与德里著名的历史遗迹以及旅游胜地红堡合作,借用红堡内的空间成立了Drishyakala(印地语“视觉艺术”一词音译)美术馆。
开幕之际,美术馆展出了英国Daniell叔侄1786至1793年游历印度时,用画笔记录下来的印度风貌,以及印度肖像画在西方艺术影响下的演变和在现当代的发展等。Kishore Singh表示,这是印度第一家由商业画廊成立的非营利美术馆,美术馆只做展览使用,不进行作品交易。
考虑到英国与印度深刻的历史渊源,在展会上出现一家主营印度艺术作品的英国画廊似乎并不奇怪。来自伦敦的Grosvenor画廊多年前巧合地收藏了一批印度现代艺术大师F.N. Souza的画作,由此偶然开始踏入印度现代艺术市场。
由于Souza的作品销售出色,因此画廊在出售其画作后继续在伦敦收集印度现代艺术作品,深耕这一领域。如今,Grosvenor画廊虽然将空间设在伦敦,但销售的主阵地一直在印度,已连续9年参加印度艺术博览会。
1972年,印度政府以莫卧儿王朝阿克巴大帝将宫廷中9位大臣比拟为9颗宝石的故事为灵感,将9位印度现代艺术家也命名为九颗宝石,包括泰戈尔兄弟、Nandalal Bose、Raja Ravi Varma等。政府规定,这9位艺术家的作品不得出境。而Grosvenor主营的正好是现代艺术领域,在本次带来的艺术家中,Jamini Roy就在这9位之列。
画廊总监Charles Moore告诉记者,这些作品一旦带来了,无论是否成功售出,都必须留在印度。在本地已有众多现代艺术画廊的情况下,Charles表示Grosvenor优势是能够在英国搜罗到许多在印度难得一见的作品。这一点甚至吸引了其他画廊主的关注。在记者采访时,一位印度画廊主就来到Grosvenor的展位并兴奋地表示:“可以的话,我愿意把整个展位都买下来。”
事实上,画廊之间相互购藏艺术作品也是印度市场的一个特点。在其他市场,除私人藏家外,公立与私立美术馆以及基金会等机构藏家也是重要的购买对象。在印度,现当代艺术美术馆相对缺乏,而公立领域的权威仅位于新德里的国家现代美术馆一家,但Nakul Dev Chawla表示:“国家现代美术馆已有足够多具有代表性的现代艺术作品,几乎没有必要在公开市场购买新的作品。”因此画廊间相互购藏也成为促进市场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并且在这样的背景下,市场的整体竞争环境也显得更为友好。
当代艺术蓬勃发展
尽管现代艺术目前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份额,但当代艺术仍然潜力十足。
来自Art District XIII画廊的Nidhi告诉记者,当代领域,已有不少艺术家如Veer Munshi,Sidharth等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其作品价格自然也较高。而年轻的当代艺术家拥有更具创造性的视角,例如来自巴基斯坦的艺术家Krupa Makhija以现成品装置表达出作为移民与本地文化的疏离及对故乡的思念。
不过,目前这些年轻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价格仍然处于低位。Nidhi表示,大约四年前印度当代艺术市场骤然下跌,不过目前已在逐步恢复中。由于资深当代艺术家销量不错,画廊开办以来基本保持了盈利。
Shrine Empire画廊带来多位艺术家作品,其中Tayeba Begum Lipi正在其位于新德里的空间举办个展。作为印度重要的女性艺术家,Lipi一直关注女性权利,在展位与画廊空间都有所呈现的金属服饰系列,既质疑了商业社会的消费主义,也为女性地位发声。其作品价位在1200至2000美元之间。
尽管绝大多数印度画廊(不论主营现代或当代),都主推南亚艺术家。但从部分画廊身上,仍可看到印度当代画廊正融入更多国际化元素。来自孟买的ISA画廊除带来印度本土艺术家作品外,也带来Alicja Kwade,Idris Khan等国际舞台炙手可热的艺术家作品。
印度艺术也在吸引更多国际藏家关注。Espace画廊主表示,其代理的艺术家Manjunath Kamath作品曾在佳士得上拍,并被中国藏家买走。此外,欧洲藏家也对购买印度艺术作品感兴趣。
另一方面,国际画廊的加入也为印度艺术博览会带来不一样的风景。卓纳画廊带来Fred Sandback,Josef Albers,Wolfgang Tillmans等画廊主要代理艺术家的作品。画廊伦敦总监Rodolphe von Hofmannsthanl告诉记者:“卓纳在亚洲其他主要艺术市场都有涉足,对南亚市场也保持乐观。”Rodolphe表示,南亚市场理应保留自己专注区域内作品的特色,而来自域外的作品也是展会所必须的多元化表达。
传统新生
作为文明古国,印度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印度艺术博览会并不排斥传统元素,如德里工艺品协会在会场展示的“界面”项目复现了印北昌巴传统的双面绣技巧,而德里的Art Alive画廊则展示了传统的装饰布艺。
展会上还有一家独特的Tribal Art Forms画廊,这家画廊主营部落艺术,既展出部落中的古老工艺品,也呈现以部落文化为灵感创作的当代艺术。这家画廊其实是由两家当代艺术画廊Blueprint 12和Exhibit 320共同成立。Blueprint 12画廊主Mandira Lamba告诉记者,几年前无意中收藏的一件部落艺术,让她萌生了做一间部落艺术画廊的想法。
Tribal Art Forms展位策展人介绍道,印度拥有众多部落,但如今很多部落都在慢慢消失。这种消失并非一夕之间发生,而是当部落渐渐融入现代生活方式,其原有的工艺与文明也随之衰落的过程。这也促使Tribal Art Forms去关注和纪录部落文化。
策展人表示:“随着部落传承下来的是制作工艺,而Tribal Art Forms注重在创作中个人情绪和观念的表达,这是艺术区别于工艺的关键。一些从部落中走出的年轻人也开始用部落文化元素去创作当代艺术作品。”在一件装置作品中,艺术家运用作为部落图腾的桨来构建一幅风雨飘摇的画面,保留了传统技法和纹样的同时,也折射出现代文明对部落文化的影响。
总体而言,Jagdip Jagpal表示:“目前,相比于中国快速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美术馆和画廊,印度和南亚市场的规模还有待成长。印度艺术市场因其较小的体量而略显脆弱,同时又因为规模稳健扩大的藏家群体而具备了相当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