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飞天
“有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洛阳伽蓝记》
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与洞窟创建同时出现,从十六国开始,历经十个朝代,历时千余年,直到元代末期。敦煌莫高窟492个洞窟中,几乎窟窟有飞天。
一千余年间的敦煌飞天由于朝代的更替,中西文化的频繁交流等变化,姿态意境、风格情趣都在不断地变化。
如敦煌飞天的鼎盛时期,即整个唐代,敦煌飞天形象达到了最完美的阶段,是完全中国化的飞天。唐代大诗人李白咏赞敦煌飞天仙女诗:“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空。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
飞天是如何产生的?从北凉、北魏、西魏至宋、西夏、元历经近1000年,敦煌莫高窟绘画、雕塑都经历了哪些演变?
隋时期:飞天最具艺术创造,基本为中原式女性造型
隋朝立国短短三十余年,隋文帝杨坚与隋炀帝杨广均崇圣佛教,在这时期佛教如日中天。莫高窟在短短的三十多年时间里建了百余个洞窟,是莫高窟这座历史遗迹中最闪光的一部分。此时敦煌飞天数目骤增,满窟皆画飞天,敦煌飞天艺术出现高峰,与朝廷大力倡导画飞天也有重大关联。据史籍载隋炀帝特别喜爱飞天,他在宫中曾让匠人为其创造“活动飞天”,在大门上挂帷幕锦幔,装饰木雕飞天,经过机械传导,飞天可上下升腾俯仰,卷动锦幔上升。
隋代敦煌飞天的绘制达到鼎盛。飞天不仅绘制精美,色彩斑斓,而且无拘无束,任意飞翔,表现出一种动感和生命的活力,已完全摆脱了西域画风的影响,以中原技法取而代之。飞天创作生动,布局多为群体,首尾衔接,各有姿态。飞天基本上为中原式女性造型,或面相清瘦,身材修长;或丰肌丽质,婀娜多姿,眉宇含情。飞天的动态多变,俯抑斜正,腾飞俯冲,不拘一格。有的洞窟四壁,环窟绘带状飞天一周,有天宫栏墙纹为界线,以飞天代替过去的天宫伎乐,如莫高窟244、390窟,这是隋代飞天变化的特征。还有一种特殊形态,莫高窟276窟有反弹箜篌(音:空侯,古代传统弹弦乐,形似竖琴)飞天一身,在莫高窟反弹琵琶图形甚多,反弹箜篌仅见此例,反弹乐器有悖于人体自然规律,实属想象中的艺术造型。
隋代的飞天表现形态丰富,绘画技法日臻成熟,造型不以线为主,而是线、色并用。大量用颜色铺排,色彩浓重,效果极其强烈。加之飞天多用几种色彩排列出火焰纹样衬托,显得光辉烂漫,极富想象力。飞天群体构图,使人感到隋代的洞窟琳琅满目,确是飞天的世界。
飞天群(隋 莫高窟305窟 窟顶东坡)
藻井外以莲花火焰摩尼宝珠为中心,一群飞天在天花流云中穿行,姿态潇洒不拘于形式。造型显出世俗化,有的梳双髻像少女,有的穿右袒袈裟似比丘,服饰有长裙、袈裟、裙围、长脚裤,多种多样。
天宫伎乐飞天(隋 莫高窟390窟 南壁)
在说法图和天宫栏墙之土,画有飞天绕窟一周,或持花,或演奏横笛、拍鼓,体态婀娜秀丽,造型准确,有韵律感。此窟是隋代壁画绘制最精美,最具代表性的一个窟。
献花伎乐飞天(隋 莫高窟420窟 西壁龛内)
飞天在火焰纹背光上方的三角形空间飞行,袒裸上身。有的捧花盘供养,有的弹奏箜篌、琵琶、吹横笛和笙,有声有色。画法是用粗重的黑线勾出面部,头发和宝冠并不用粗线勾勒,形成奇特画面效果。
反弹箜篌飞天(隋 莫高窟276窟 窟顶北坡)
飞天头束双髻,背身弹箜篌,动作写实,飘带飞扬,形象潇洒。敦煌壁画中背身弹奏箜篌的图象仅此一例。
隋代飞天(隋 莫高窟401窟 北壁龛顶)
佛宝盖一侧的飞天,头戴宝冠,隆胸细腰,有女性身材特征,手捧莲花或花盘散花,凌空在祥云中盘旋,自由翱翔,色彩艳丽热烈。在龛顶描绘众多的飞天是隋代洞窟的特点。
敦煌之最:隋代是莫高窟建窟最频繁的朝代。根据不完全统计,隋朝一代,前后仅三十八年,却在莫高窟建窟一百余个,其中新建石窟一百零一,重修北朝石窟五个。十六国北凉、北魏、西魏、北周四个朝代,一百八十余年,现存洞窟仅三十六个,只有隋朝一代的三分之一。
鼎盛期:唐、五代(618—959年)
雄居世界的大唐帝国统治中国近三百年,其间是佛教的鼎盛时期。唐代以吐蕃占领敦煌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唐前期国家蒸蒸日上,石窟壁画绚烂华彩,风格清新爽朗。唐后期,叶蕃占领敦煌,由于叶蕃人也笃信佛教,加之唐代文化根深蒂固,因此艺术风格一脉相承,变化不大。唐至五代敦煌艺术进入了成熟、定型、并趋于程序化的时期。
唐时期:飞天转换为宫娥舞女,多现世俗风情
近三百年历史的唐朝,是极其辉煌的一段历史,国力的强盛,为佛教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充足的物质条件。统治者出于政治目的或自身信仰而对佛教的倡导、扶植,更直接地促进了佛教的繁盛。敦煌石窟也呈现出空前辉煌的局面,现存唐代洞窟236个,占全部洞窟的一半。
此时壁画中的飞天是历经北凉、北魏、西魏、北周、隋代,在近三百年的时间里,完成中国化历程的飞天,其基本形象是菩萨装,女性体型,特别是盛唐时期受到宫廷舞蹈和仕女画的影响。其画法由浪漫、夸张步入现实,由天人转变为楚楚动人的宫娥舞女,粉壁丹青完全进入了人物画的范畴,工笔勾勒,重彩平涂,形象鲜明。
唐代出现的经变说法图画幅巨大,内容丰富,画面所折射出的是当时以皇帝为中心的宗法制度,喻示着至高无上的皇家权势和等级森严的社会秩序,满足了统治者的权力欲望。从某种义意上讲,经变画也是皇权的视觉标志。由于经变画的渲染冲淡了宗教气氛,把佛教概念中的抽象和神秘转为人间的现实,骤然增强了世俗性。飞天造型上贴近现实生活 ,甚至把飞天也绘成最具时尚的女性写照,完全成为中国写实的仕女画,有着鲜明的中原特色和民族风格。不仅如此,飞天的脸型也转为中原的面孔,西域形象已荡然无存,依然保存的飞天的基本特征是半裸、露臂、赤足、带有钏镯装饰等。具有代表性的洞窟有莫高窟329、331、320窟等。
双飞天(初唐 莫高窟321窟 西壁龛顶)
飞天身体轻盈,姿态优美舒展,长裙裹足,巾带随色但安祥欣喜的眉目,装饰华丽可见,华丽而别致。这是敦煌壁画中著名的双飞天。
金发飞天(元 莫高窟3窟 北壁)
飞天为金发,头梳双髻,长眉高鼻,一手捧莲花,一手持长莲枝,从天而降,来供奉千手千眼观音。周围黄色云朵飘浮,与巾带的紫色形成对比。飞天造型有西域人特征。
飞天是天宫的精灵,在造型上集中了人间最善良、最美丽的形象,使人觉得亲切并产生护佑感。飞天的美学基调是健康的,表达的是飞舞、开朗、乐观的情趣,这也正是飞天艺术的生命力所在。敦煌飞天,经历了千余年的岁月,展示了不同的时代特色和民族风格,许多优美的形象,欢乐的境界,永恒的艺术生命力至今仍然吸引着人们。正如段文杰先生在《飞天在人间》一文中说:“她们并未随着时代的过去而灭亡,她们仍然活着,在新的歌舞中,壁画中,工艺文中,到处都有飞天的形象。应该说她们已从天国降落到人间,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不断地给人们以启迪和美的享受。”
散花飞天(初唐 莫高窟322窟 西壁龛顶)
飞天头上梳髻,修眉细眼,肢体柔软,一手托莲花,一手散花,手势生动,像女性;而椭圆形面庞上又画着两撇小胡须,当为男扮女妆。
观无量寿经变中的飞天(盛唐 莫高窟 217窟 北壁)
观无量寿经变中,在宏伟的楼阁上方,辽阔的天空上飘荡着各种扎着飘带的乐器,不鼓自鸣,飞天随着乐曲的旋律穿梭于楼阁之中,轻盈如燕,祥云燎绕,描绘出佛经中所说的仙境。将静止的建筑赋予动感,是画作的成功之处。
散花飞天(盛唐 莫高窟320窟 南壁)
四身飞天相对盘旋于阿弥陀佛宝盖上方,前后顾盼,扬手散花嬉戏,充满生气和欢乐的情趣。姿势富有力度,飞动感强。“黑飞天”系颜色变化而造成的。此图为敦煌最引人注目的飞天代表作,在现代装饰、工艺品上被广泛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