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少宁
收藏界的潮起潮落,时刻波及着画家、画廊和藏家等全产业链条中任何环节的荣辱兴衰。自古到今,没有收藏的繁荣就谈不上艺术品市场的繁荣,从而也谈不上艺术品行业链条中任何环节的繁荣,而以上的所有繁荣,都是建立在社会经济的繁荣基础之上的。
以广州为例,如果没有浩浩荡荡的改革开放大潮,广州的经济就不会繁荣,收藏热就不会如约而至并影响深远。现在,很多经历了上世纪90年代末、本世纪前十几年火爆的艺术品市场发展的收藏家们,深刻怀念着那个遍地是金子的年代,也正是那个年代,一大批收藏家实现了他们的梦想,而见证了广州收藏业三十年繁荣的收藏家麦旭明、李子豪、黄健熙等,都是在汹涌澎拜的收藏浪潮洗礼时身处其中的一份子。
对麦旭明来说,是艺术品收藏拯救了他。
本来,改革开放是麦旭明人生舞台上的第一次精彩亮相,火热的市场经济令刚刚辞职下海的麦旭明很快就掘得了第一桶金。然而,不测的风云变换,令麦旭明还没来得及数清楚那桶沉甸甸的“金子”时,就因某项投资的失败而损失殆尽,麦旭明一夜间又回到了“旧社会”,他只好狼狈不堪地收拾着残局,焦急地等待这第二次“好运”的如期而至。
果然,麦旭明在不甘消沉的惆怅和孤独中,命运送他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道”。常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行万里路就是麦旭明迎来人生转机的第一步。
上世纪九十年代,麦旭明经人介绍,认识了在河南写生和采风的许多全国著名画家,在随行中与他们打得火热并建立了良好的私人交情。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开朗而友善的艺术家后来都是左右中国画坛的显赫人士,其中就有启功、吴祖光、丁聪、黄永玉等。
机会对麦旭明而言,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在不经意间,麦旭明先后又结识了岭南画派的重量级人物关山月和黎雄才等人。由此,生意上失败的阴影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摧古拉朽一路高歌猛进,他成为了一方富贾。从麦旭明收藏成就上看,似乎是一帆风顺,似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他时来运转了,但实际上,麦旭明在投资方面敏锐的嗅觉和恰当的性格,是他在收藏界获得成功的根本。
也是个性使然,另一位收藏家李子豪(化名)却没那么好的命运,收藏的失败,至今还令他生活在被时代抛弃的阴影中。当年,在李子豪刚刚入道时,雄厚的资金和过人的胆量常常令他出手阔绰,如同豪赌一般,一时间,李子豪在收藏界可谓是风生水起风光无限。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些不怀好意的专家受心怀叵测之徒怂恿设下圈套,令李子豪在豪赌中不仅败下阵来而且一落千丈。
收藏界的黄健熙是一个太过谨慎的人,由于在收藏界吃过亏、上过当,常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感,所以唯唯诺诺的行为令他多次与成功擦肩而过失之交臂。一次偶然的机会,黄健熙在天津拍得了一幅某著名画家的作品,虽然他知道这幅作品升值空间很大,但落袋为安、谨小慎微的理念令他马上带着这幅作品出现在了山东的某拍卖场。而收藏热情高涨的山东汉子们,甚至在不问作者是谁的前提下仅凭一哄而上的气氛,便执着地将这幅画拍下。黄健熙承认,山东汉子们的感性是广东收藏家们无法比拟的,正因如此,那位拍得这幅作品的山东藏家在很多年后还不忘“感谢”黄健熙,因为那副作品的价值已经足以令人垂涎了。黄健熙在提及此事时总会显得格外遗憾。
在资讯和传递手段不发达的时代,藏家们的很多藏品都是靠“赌和博”换来的,这个过程即惊心动魄又魅力无穷。许多那个时候过来的藏家们都有过这样坐过山车式的“赌博”经历。
麦旭明在回忆时说,那时,外地藏友经常会千里迢迢带来一幅画,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辨别此幅作品的真与伪、好与坏,并做出买与不买的决定,这是一件很考验智慧的活儿。而作为广东人,过分精明和理性的黄健熙就曾断送了很多次也许是千载难逢的获利机会。常言道,“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收藏界也是这样,那些风尘仆仆的外地客人见你接二连三犹豫不绝,难以出手,今后也许就不再给你机会。收藏界有很多人的胆量和判断力就是在这样的经历中慢慢磨练出了。他们认为,收藏界本来就是雾里看花的杂耍场,成功和失败的机会半斤八两,判断的正确与否也许会给你带来两个结果,或许你躲过一劫,或许你错过一次机会,福与祸之间其实就是一层纸的距离。收藏玩的是心跳和心态,时间长了就会对真与假的配置有了很自如的把握能力。某一次交易,也许你面对着是三张真画,而对方暗里要搭给你七张赝品,否则你买不到那三张真的,大家心照不宣,你必须在判断时游刃有余,算计出从这三张真画创造的效益中能否冲减那七张赝品所造成的损失。
在谈到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收藏家时,黄健熙认为,好的收藏家要有好的眼力。而麦旭明却认为有了好的眼力没有钱不行,当你有眼力又有钱但缺乏胆量还是不行。而一蹶不振的李子豪却认为,当满足了有眼力有钱有胆量的条件后,你还必须得赶上好机会,而且必须要有严格的法律作保障。不难看出,要想做一个好的收藏家必须具备的条件实在是太多了。
收藏家麦旭明有一次跟朋友聚餐期间,无意中看到一本上海某拍卖公司的拍卖图录中登有一件有刘海粟,李可染,关山月,黎雄才等大师作品的册页拍品,麦旭明竟放下团聚的朋友便匆匆赶往机场,途中迫不及待的给拍卖公司打电话,谎称自己是即将离开中国的国际友人,非常喜欢拍卖图录上的那本册页,但由于回国时间已到,恳请直接买下图录中的拍品。没想到他的“诚意”竟打动了拍卖公司,于是他飞赴上海并以起拍价“骗”得了这件宝贝。这一经典案例不仅使他从中获得了极大利益,还受到广东著名收藏鉴定专家李玉春先生的高度赞扬。
收藏家究竟是文化人还是商人,这是一个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话题。李子豪现身说法,他批评道,很多收藏家把自己标榜成文化人,其实这是为自己藏品服务的一种需求。他认为,至少现在中国的许多所谓“收藏家”们,大多都还是一些文化艺术品的倒爷和掮客,大多数人还停留在边收边卖的过程,还不大能谈得上所谓“收藏”二字。麦旭明也坦诚地说,包括他自己在内,还是将艺术品看作是从商品再到商品的财富滚动的道具,一切的买与卖都不过是寻求财富积累的戏剧情节,很多人由于剧情需要,充其量在其中算是个玩家而已。而真正要达到收藏家的境界,应该是对待好的艺术品、或者是自己喜欢的藏品有千金万金都不卖的气节,要有卖画如卖女儿的痛点。
收藏家这个称谓其实是与道德底线一路平行的,遇到的最多问题是怎样对待你手中因种种原因而存在的假货。一般人在通常情况下是能够做到公平正义的,可当他在非正常思维环境中上当买了赝品时,能够坦然面对损失的人寥寥无几,这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恶性循环就会出现,一幕幕赤裸裸的坑蒙拐骗的闹剧就会上演,在一些人欣喜若狂地庆幸着自己的精明时,一定有另一些人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需要指出的是,在收藏界最能够呼风唤雨的是专家,但由于在所谓的专家中,不乏弄虚作假、心术不正之人,有时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会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他们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为贩卖假货的不轨之徒助纣为虐,甚至成了某些利益相关者的工具和帮凶,许多业内人士无奈地说,一个道德沦丧的所谓专家,其危害程度远比十个二十个假货贩子的危害性大得多。
李子豪的切身经历似一面镜子,不同价值观、不同职业理念和道德标准的人在镜子面前会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面孔。对于收藏家,理性或感性哪个更好,李子豪似乎在矫枉过正中体会深刻,他希望刚入门的收藏爱好者还是理性一点可取,以免步他的后尘。而一直过于理性、始终不温不火的黄健熙却希望自己今后要感性一点。有别于前两位的麦旭明却更有见地,他说,纯粹的艺术家千万不要过于理性,否则很难有打动人的作品,就如同梵高,如同肖邦,如同贝多芬,如果他们在创作艺术作品时缺乏感性,就不会有那么多脍炙人口、激动人心的绘画、音乐作品的出现。但作为收藏家却有所不同,有时你需要有神经病的气质和勇气,有时却需要有数学家和科学家的缜密和理性,绝不能因噎废食。他说,收藏家的理性与感性,必须是建立在博学和深邃的知识积累上,收藏家才会有驾驭是非曲折的能力。不过,这一切都要经历一个被吓过,被骗过,被忽悠过的痛苦过程。
金刚宝剑为什么能削铁如泥?是因为它经过了千锤百炼,麦旭明如是说。
(文章来源:雅昌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