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纤雨(布面、油彩)--500X600mm(2013)
徐麟即将搬离现在的画室。
在这个夏日刚好开始的一天,我第一次走进他的画室。
当我看见他画的池塘——那幅以《廉纤雨》为名的画作,让我不禁去想象莫奈那满是绿草与藤蔓的“池塘”。徐麟的“池塘”同样清澈透亮,倒影出中景翠郁的林木。但对于徐麟,他要让池塘成为聚合生命气息的自然空间,万物都在这里持守着自身的自然性;像莫奈一样,涂画池塘的笔触每一次的点抹都要饱满丰盈;他眼中的春天一直在来临,永不消失,这永恒的自然家园,传递着恒古的自然之魂。
故园(布面、油彩)1000x500mm(2012)
我们在之后的交谈中也不免提及在近现代西方绘画史上,曾出现的新视觉感受,这就是莫奈的睡莲与池塘——蕴含东方清澈的水雾诗意以及笔触柔韧温缓的气息——光感并同气感的晕化。我们都明白,西方现代性的绘画一直试图找寻重返自然的道路,从而希望避开西方后现代艺术造成的“绘画终结”的威胁;别以为那只是西方人的事,这是东西方绘画艺术需要共同面对的,或许正是因为“绘画终结”的内在危机,我和徐麟在谈及莫奈之时都在思考与向往:如何重新打开自然与生命之间丰富的关系。
老莫奈提醒我们,请回到架上绘画。
或许我们可以将他的《廉纤雨》与《故园》放在一起来观看,那是对自然完全不同的油墨书写。如此,我也在徐麟的作品中遭遇了一个问题——如何凝视风景?或者在被技术异化控制的时代,又怎么才能让风景自身重新进入人们的眼睛里、灵魂中?以及如何在画家对自然风物的凝视中重新体察某种精神的观照,而不再继续无休止地强化数字化图片复制似的风景视图效果,也不再是“单纯”的回复到山水画传统的一厢情愿式的模仿中,更不是迫不得已的仿效西方风景画;而是担当承载般地沉淀历史风物,让它默化为背景;并唤醒写生风景对东方地域的摹写,同时约束甚至转化欲望化的风景表现,再一次地让“风景自然”重新作为一种“灵魂的观照”。
这一切的说辞,又如何得以可能呢?
让我们再一次走向对徐麟风景画的凝视,注视着他如何将灵魂的感念涂抹进远山的风景而唤醒明澈的家园之心,从而帮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同一个问题:为何只有灵魂的观照,风景才会重新来临。
家乡记忆(布面、油彩)-600x800mm(2012)
无疑,画家徐麟是以虔诚的方式寻找到了灵魂俯瞰自然的眼睛。从对秦岭南麓家乡的记忆开始,他的画板上始终浮掠着期许与漠然的气氛,这就给观看《家乡记忆》等作品的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观看者对画面“内部”的凝望与拥抱般的看视仿若被这个现实“世界之硕大阴影”所俘获,人化的世界本就是自然的拒绝;在结实的笔触与远景虚薄的“水墨化”之间,徐麟的油画已经不在现实主义的涵盖范围之内,他在用东方性的虚薄作为背景,让近景的事物得以挽留。在素朴迷蒙的山峦之后是对那短暂易逝的事物光影的准确再现。由此,整个画面才可能达到平衡,这是风景对事物阴影的克服。
此后,画家徐麟的目光似乎经常停留在花木景物的色彩上——他的木瓜林、红树林、绿瀑般的三角梅、荷花以及绚烂斑驳的热带花卉——画家自己则以强烈而沉静的形象试图穿越这“事物的阴影”,而逼视出作品灵魂的形象,这也是作为一个踏实稳健的徐麟特有的创作气质。
事实上,徐麟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来到这座南海的岛屿,在这座岛屿尚未进入一个更为物质化的时期,他便已经确定自己的绘画之路。因此,他需要走进更深的无语与空寂,以便在自己的笔端之下积累最为彻底地创作激情——你看,那画面上明媚斑斓的油色、密集色点的跳跃。
艺术家徐麟
当看到那幅徐麟尚未命名的以树木为内容的作品时,我不得不去默想,这画面上的树木似乎不再只是树木,它们更像森林呼吸的血脉或者自然之神的肌理;甚至,你可能会想象到身体细微的纹理。这幅画面上并没有人类的存在,那棵被光芒击中的树木上面,却蕴藏着生命寻觅生命的呼吸,亦或是被别样的生命存在轻轻地触摸过。也许正是这种微妙的呼吸感,穿行在《故园》金黄色的林木之中,这晨曦与微茫的色调在《东方既白》带来了光阴的希冀与希望,那是经历过痛苦寻觅的人所释放出来的一种温暖,让绘画不仅仅是一种手艺,而是一种呼应自然的感念,这是徐麟的绘画带给我们的夏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