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推迟4个月后,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第四基座公共艺术项目的第13件作品近日揭幕——来自女性艺术家希瑟·菲利普森(Heather Phillipson)的《终结》(The End),而乍看起来,这是在一个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奶油上点缀了一颗樱桃,还有扰人的苍蝇,并附以一架拍摄无人机,这件作品何以坐落于第四基座?从这些天到2022年春天,这件作品将静静等候公众的结论。
伦敦“第四基座”最新公共艺术作品《终结》在空旷的特拉法加广场揭幕。
这件名为《终结》的作品给人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一边蹲着一只巨大的苍蝇,另一边是一架嗡嗡作响超大的无人机,很难说这两种“动物”哪一种更危险,但它们栖息之地似乎也是危险和暂时的,因为奶油处于正在融化的状态,并溢出到第四基座原始的石板上。
这件作品在晨光灿烂之中揭开面纱,没有通勤者和游客,在简短的揭幕仪式后,默默发生。它几乎是在人类最不幸的时刻之一竖立,并被命名为“终结”。
《终结》的创作者希瑟·菲利普森和其作品的合影。
《终结》诞生于不稳定、亮相于糟糕的时刻
这件作品构思于2016年,当时英国面临的“脱欧”论战、特朗普刚刚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在这样背景下菲利普森明晰了作品的想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处于某种熵值之中,当我在制作这件作品时,我感觉有一股暗流的存在……如今这种情况依旧在延续。”
早在2017年《终结》就确定将在2020年落地第四基座,而当它真的到来时,世界因为疫情的发生和“反种族主义”的浪潮产生了巨大变化。“他们带来了不同层面的共鸣,也将人们的声音调到了一个稍高的频率。”菲利普森说补充到,“《终结》的名称可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暗淡,‘终结’以后可能会形成其他东西,任何结局都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也可能会出现其他希望。”
作品所在地特拉法加广场包含着欢庆、抗议等多重功用,也是伦敦旅游的必到之地,广场上摄像头无处不在,如今在第四基座的雕塑上也包含了一架带有摄像头的无人机,这台无人机所拍摄的画面,可以在一个专门的网站上看到实时视频。然而,因为疫情,英国最著名、最繁忙的特拉法加广场依旧安静,这也使作品的反乌托邦性质更加凸显。菲利普森认为:“当人群回归,对这件作品的也会随之变化。”
《终结》高9.4米,是迄今为止第四基座公共艺术项目最高的作品,也是第一件可以通过网络实时观看的作品,铭牌上有还配有盲文和在线音频说明。
高9.4米高的《终结》,是迄今为止第四基座公共艺术项目最高的作品。
伦敦负责文化事务的副市长贾斯汀·西蒙斯(Justine Simons)表示,自己很荣幸见证第四基座在过去20年中理念的多样性。她提到了当前围绕在公共雕像的本质以及它们所表达的社会价值观的争论。“对我而言,第四基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因为它体现了伦敦作为一个开放、国际化和充满自信的创意城市的价值观。”
2020年对菲利普森也是意义重大。尽管她的名字并非家喻户晓,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一位杰出英国艺术家的身份,其作品涵盖视频、雕塑、音乐、绘画和诗歌。她还受泰特不列颠美术馆委托,在其核心位置的杜维恩展厅(DUVEEN GALLERIES)创作艺术作品。
《终结》会否成为“第四底座项目”的终结?
菲利普森对揭开《终结》的面纱有着复杂的情绪。“现在做任何的事情都是不合时宜的,但也许永远不会有最正确的时机,所以也许现在发生也是正确的。”她的判断没有错,伴随这件作品的是争议不断,尤其在如今的背景下。
2010年,英卡·肖尼巴尔《瓶中的纳尔逊战舰》
首先,与菲利普森的《终结》相比,过去第四基座的公共艺术项目则带着更加明晰的政治色彩: 2010年英卡·肖尼巴尔《瓶中的纳尔逊战舰》(Nelson’s Ship in a Bottle)将纳尔逊战舰胜利号的精美复制品放入一个4.7米的玻璃瓶中,以细腻的方式审视英国殖民商业的历史;2013年卡塔琳娜·弗里茨奇(Katharina Fritsch)的巨大蓝色公鸡(Hahn/Cock),除了象征再生、觉醒的力量外,也反映了男性雕像的自负性;2018年,迈克尔·拉卡维茨(Michael Rakowitz)的“隐形的敌人不应存在”(The 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用彩色罐头重建了被摧毁的尼尼微守护神拉穆苏(Lamassu)的古老雕塑,以表达对中东的掠夺,而目前许多中东珍宝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
2018年,迈克尔·拉卡维茨的“隐形的敌人不应存在”
再是,自从2017年宣布其将在2020年登上第四基座以来,《终结》累积了像奶油一样粘稠的历史。疫情让伦敦的街道变得空荡,而伴随着“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一些公共雕塑成为了抗议者关注的焦点主义。从广场的某个角度看,纳尔逊纪念柱(高51.6米,由威廉·莱尔顿设计,兴建于1840年到1843年,纪念死于1805年特拉法加海战的海军上将霍雷肖·纳尔逊)上的纳尔逊正伸出纤细的灰色手指,试图拨向菲利普森缔造的甜美奶油。纳尔逊纪念柱是否因布里斯托尔爱德华•科斯顿雕像被推倒而感到一丝威胁?公共雕塑的象征意义再次被讨论。
《终结》与其背后的纳尔逊纪念柱
“第四基座”上最具争议、也最引人注目的作品是2005年至2007年展示其上的马克·奎恩《怀孕的爱丽森·拉珀》,他最近的作品以“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者珍·里德(Jen Reid)雕像取代了布里斯托尔的爱德华·科尔斯顿的雕像,看起来又带点噱头和机会主义。
2005年,马克·奎恩《怀孕的爱丽森·拉珀》
特拉法加广场上的“第四基座”建造于1841年,原为威廉四世(英国汉诺威王朝的最后一位男性君主,他是纳尔逊的朋友,13岁加入海军,曾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骑马雕像的基座,后因资金问题被搁置。在被空置了150年后,英国皇家学会于1998年发起委派艺术项目,“第四基座”自此以后不断呈现新的公共艺术作品。在传统意义上,公共雕塑由公众募款资助的,并根据公众的意见决定,“伦敦第四基座艺术项目委员会”也采取了一样的运营模式。贾丝廷·西蒙斯在《终结》的揭幕仪式上说,这件作品 “使我们的公共领域流动了起来。”但在揭幕仪式现场,有一个戴着蓝色面具和“黑人的命也是命”徽章的抗议者,他抗议似乎暗示着,在历经了21年、13位艺术家的创作之后,这种特殊的噱头可能已经走到了“终结”了。正如艺术家本人在揭幕仪式所说的,她是在一切都很不稳定、濒临崩溃的时候构思和创作这件作品的,并在最糟糕的情况似乎已经发生时亮相,但也提供一次“彻底变革”的机会。
珍·里德和马克·奎恩描绘她的雕像
是时候考虑建一件永久作品放在第四基座上吗?不仅仅服务于观光人群,并不是以每两年一次揭幕秀引来一时的讨论。这一年世界的变化也改变了很多人,让人思考瞬间与永恒的概念。
1920年11月,两位无名战士同时被埋葬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和巴黎凯旋门下方,以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丧生的无名将士。一个世纪以来,我们也看到了很多新的英雄,他们存在于世界各地,正在为维持人们的生命而奋斗,是否也应该为这些无名英雄建一座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