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的风格主要通过线条来表现。邓石如婀娜碗转,吴昌硕浑厚苍莽,齐白石纵横快利,不同的线条构成不同的风格,一如黄山之苍莽、峨眉之清秀。可见,有艺术个性的篆刻家,其印风皆取法自然而又妙合自然。治印,一靠功力,二须人情,三要格高,三者缺一不可。而首当其冲者,即功夫或曰基本功是也。通此关需“咬定青山”,挥汗呵冻,但若不得其门而人,又往往事倍功半,甚至还会走火人魔。
经年累月的与石相磨,我意识到篆刻技艺能否进乎为道,归根结底取决子学问的深浅。尝见宋人以《深山藏古寺》为题作画,只画两个小和尚下山汲水。表现“踏花归去马蹄香”,不着一花,唯见一双蝴蝶绕蹄飞舞。原来艺术构思之曲直和作品内涵之深浅,与作者的见识如此密不可分。
“道法自然”,是创作者所追求的。然而,治印要做到自然,说来容易,但这“容易”是来自作者多年对学识修养的重视和千锤百炼的苦心研习;只有了然于胸方可挥手立就。
唐司空图《诗品》,公推为阐释诗之风格意境的理论名著。其诸体毕备,语言精炼,意在言外,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余喜其词清句丽,尝以其句人印。丙戌冬作《诗品》印谱,逾三载而成。在创作中以各种表现手法布局结篆、运思奏刀。或拟金文石鼓之浑厚,或法秦诏汉金之秀劲,或取汉砖陶瓦之率意,务求诗意与印风融会贯通,使之浑然天成,达到以诗境张扬印意,以印意阐发诗意的圆浑境界,诗心石韵,隽永悠长。个中甘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早岁习印以明清流派为师,终以略欠古意为憾。近年溯源于三代,于金文、石鼓、诏版、砖瓦致力尤笃,倍感秦风汉韵之博大精深,所谓见贤思齐。余近作时思追步三代金石神髓,奈每得貌遗神,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
人生之大事者莫过于得失,若能得之淡然,失之泰然自可超然物外,旷怀一生,故以“两然”榜吾庐,用作座右也者。
清人每云“治印需小心落墨,大胆奏刀”,吾闻此语久矣,终因其言于浅泛而难悟其奥。每作印,拟稿凡数十纸,穷尽揖让穿插之苦,刻则立就。余由是而渐悟,有怀胎十月之在苦,方有一朝分娩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