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花”与毛笔临石刻拓本
大多数初学者选碑志拓本来临习.因为它易得且数谙多.也较能有选择的余地。
汉碑与唐碑,由于距今时代遥远,经过长期风吹雨淋,加上人为的损害,已经出现了不少残破。这些残缺有的在笔划之内,有的在笔划之外,临习时对它们该作如何处理?特别是存在于笔划之中的“石花”颇不好办。不理它吧?效果不象;理它吧?残缺的不规律往往会造成临幕时的不规则,有时会损害字形的笔划美和间架美。
一般而言,“石花”既是后来无意加上去的而不是原来的书写碑志时的痕迹,因此它与原迹当然无关,学习书法是学它枝巧,不是刻板地去追求它的外貌(事实上毛笔也追求不到石花这种外貌)。因此.以不仿效为上策.这是第一条。但也不是那么绝对,“石花”崩在字形之外的当然不必理它,而在线条之内的,特别是没有损害线条外形的微小残破,就不能一律简单地对待了。这是因为,不影响线条美的“石花”崩裂,本身是石刻的一种特殊美——它是书法美中的一种,是璧迹效果所代替不了的。
所谓的石刻雄强、墨迹秀润。它本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审美趣味。仅仅以为毛笔书写的艺术美是单一的,这是不够的。颜体的《告身》与《勤礼》,一帖一碑,用《告身》的写法去写《勤礼》,而不管它本身的石刻美的效果,那是不科学的,也达不到真正的效果。同样,用汉简的临法去临汉隶碑版.也不是真正的优秀的临幕.每一种帖有自己的个性。不把个性临出来,就是没有达到临摹的目的。因此,我又主张对石刻中的“石花”效果一分为二,有益于对笔法加深理解的则取之、无益的则弃之。
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在一本拓本中,究竟孰取孰弃?这种时候就有必要依靠自己的分析能力,并且,要懂得一点拓本的知识。大凡我们复制一本影行的拓本,必须经过以下七道工序:
(1)书稿,比如蔡襄书《昼锦堂记》,号称是“百钠碑”,他就写了许多遍此碑文字,剔掉不满意的,拼上满意的,变成一个完整的碑文,这是第一步.纯书法气息的第一步。
(2)模勒上石,由工匠把定稿勾攀拓写上石,使书迹在石上有痕迹,以便作为刻刊的依据,这是第二步。模勒得准确与否,与原迹在所有的地方是否相吻.就要打些折扣:从石上墨迹到动刀,线条的感觉、位置、形状又要有一番改造。
(3)刻刊,用刀斧凿出线条的边缘,刻出字形,或阴或阳。到了这一步,一块石碑就完成了。在早期汉唐碑中,也流行的是书者直接在石上书写,叫“书丹”.这样就把(1)(2)两个程序合并了。
(4)翻拓,用墨毡宣纸把碑上刻刊的字拓下来,拓的技巧与篆刻拓边款大同小异,变成黑底白字的效果,这就完成了拓本的过程,由于拓时用力墨色轻重不一,要变一次形。
(5)拓过以后,这张宣纸给锤打得很紧,陷入字上的空白部分与上墨的部分不是同样厚薄的,上墨不上墨,锤研与不锤研,都会在纸上出现厚薄不匀的痕迹,把它们裱捉币寸,拉开刷平的过程,笔划不免又要变形。
(s)在裱拓过程中,某处水湿,纸的涨力就大;水干,则涨力就小,等裱平干后,这涨得均匀不均匀又要使笔划变一次形。
(7)裱平后的拓本,不是每个人都能觅得到的。一般使用的是影行本,影行需要经过拍照、印刷两道工序。拍照是否正确?印刷是否准确?一般是准确的,但这两个过程还是要打掉些折扣。
这样,从书写开始直到一本字帖出来,它要经过七道关卡,每道关卡上打一个小折扣,七道关卡加起来就打了大折扣,如果要在碑志上强行去追求原作的书写效果,岂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倒是不要斤斤求于原笔划效果,先承认碑刻的这众多既成效果本身是独特的,是墨迹所无法替代的,这样才会从它本身的角度去理解它。
毛笔的临摹能不能做到拓材勺原效果?毛笔软.刀斧硬,从理论上说是困难的。但毛笔又可以去追求石刻效果,但这种追求不是亦步亦趋地机械模仿,而是有所选择。比如,石刻中的斧凿痕有助于力量的显示,那么毛笔是否可以不停留在斧凿痕本身这一现象,而去努力追其力量感?又比如,石刻线条的残破缺损,给人以一种苍茫浑朴的金石气,那么,毛笔临习时能否并深刻理解追求这种金石气?在此中固然需要形态上的追求,但更重要的是需要精神上的贯通相洽,有了这一点,则孰侧丸弃,自然也就找到了理由—它的理由说玄也不玄,但却也不那么平凡:凡是符合美的追求的石刻形态则取之,凡是不符合的则弃之。如何在临摹中处理一石花”现象,大约也可与此作同等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