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答听众问题
听众:1993年您与金开诚教授共同主编了一本书,叫《中国书法文化大观》,这本书当时被中国书法协会主席誉为中国最重要而全面的一本书,那么在这本书里面,你提到的一个书法文化的概念。十多年之后,你提出的文化书法的观点,那么书法文化与文化书法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文化和书法到底有怎样的关联?
王岳川:1993年我和金开诚教授合作主编了一本中国最厚的书法理论书(260万字),《中国书法文化大观》。我当时就想书法与很多文化相关,比如说和儒道释相关——儒家的书法讲的是中正、平和,道家写得飘逸,而佛家写得几乎不食人间烟火。想一想弘一法师,他写悲欣交集,或者看他写的经就可以看得出来。同样,书法和兵家、法家,书法和很多的家都有关系,这是第一。
第二,书法和军事、书法和哲学、书法和文学、书法和诗词、书法和音乐、书法和绘画都有关系。很多人说书法不就是拿一支笔蘸墨写字吗?不就是个技法吗?非也,书法一下笔,里面的哲学比比皆是——书法八面出风、阴阳向背,非同一般,墨分五色,笔法相当复杂。而且尽可能地把正、篆、行、隶都浓缩在一幅字当中的某些笔意当中,才会显得是有古意。
如果说,1993年,十六年前编书法文化大观,想的是书法和文化的关系。那么在2003年,事隔了将近10年,成立北大书法所的时候,把它倒过来,变成了“文化书法”,什么意思?就是要纠偏。因为中国已经提出了很多,流行书法、艺术书法,但是我认为,书法是文化的。文化书法不是一个流派,甚至也不是一个样子,它是一个观念、一个理念,它要纠正中国今天书法的一些弊端。
听众:谢谢王教授。王教授也是北大书法研究所的所长,这里有这样一个问题,03年的时候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成立了这个书法研究所?您是带研究所的博士研究生,那么培养的方向是什么?要造就什么样的书法人才?
王岳川:当时之所以要成立北大书法研究所,我是觉得是重新校正。北大起了个大早,收了个晚——在1917年的时候,蔡元培成立了三个会,书法研究会、绘画研究会,还有音乐传习所,后来还加了讲演研究会。可见蔡元培先生对书法多么重视。他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可惜北大其后的领导一代一代忘记了。到了30年代的时候,这个研究会就散了,到了50年代的时候院系调整,北大变成了文理综合的院校。到了80年代,北大那么多学生不知道达芬奇、莫扎特、肖邦,更不知道王羲之,比比皆是。他们是一门心思地做自己的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学,但这是不对的。爱因斯坦会拉小提琴,王选会拉小提琴,袁隆平院士也会拉小提琴,这没有妨碍他,反而促进他更加全面发展。所以在这个情况下,我就想恢复1917年我们曾经有过但是今天飘逝的那一份情怀。所以打了成立北大书法所的报告,终于领导批准了。批准了以后开始招生,2003年招了第一届,招了66个同学,其中有几位获得了硕士学位. 2005年招了第二届,有将近60个同学,这一届有8个人申请硕士学位。我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书法所会越办越好。
听众:有人认为:书法艺术与所写的文字无关,您是怎么认为的?
王岳川:说书法就是形式,跟内容没有太大关系。这种观点受到法国结构主义和英美新批评和俄国形式主义的影响。根据我的研究:新批评在20实际30年代已经结束了,结构主义在40年代已经结束了,包括形式主义在1915年左右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市场。我认为西方人修正他们形式主义的框架,今天的形式主义已经没有市场。书法只要有汉字,汉字只要还有意义,书法他就必定内容要大于形式。1
所以为什么中国的评价机制要把书黄李蔡的蔡经拿掉?为什么王铎到了现在才慢慢给他恢复了名誉?就在于中国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书法的内容,乃至于写书法这个人的本质很重视。如果不重视,中国书法就会变得过分形式主义。
听众:谢谢王教授。说到书法,就是说到我们中国丰富的传统文化,那么王教授在国外讲学多年,在您看来我们中国要成为世界文化强国,究竟从哪个方面努力?书法能强国吗?
王岳川:任何单一性的文化发展都不可能强国,就像你把维生素C一把一把吃下去你也不会长成胖子。但是如果是各种东西共同构成一个整体,那就可能会成为文化软实力而强国。在我看来,书法是中国文化输出最直接、最恰当的方式。当中国变成世界第一以后,全世界将有7亿人学习汉语,而不是现在的70000万。那时候中国的老师,派出国的汉语老师根本就不够。所以今后的老师会教他们书法。在这一点上,它是最直接的,和日常生活、和日常教育、和国际输出和国际关系紧密相关。书法肯定能强国,因为书法恰好是能够走进千家万户的。书法家走进千家万户。我相信这样,中国书法的弘扬就会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从我们的起居开始。
更为迫切的是:当代书法需要文化精神资源,文化会进入到当代书法的思想和神经之中。这样,民间立场与经典力度,个人色彩与精神境界,市场赶潮与价值提升,会形成不同的书法精神文化进路——这是个体自己的选择并对选择负责,在多元时代实属正常。我想说的是,中国书法在文化生态价值的充实中,可能会使国人在提高自身文化品味的同时,对其他艺术有新的启迪作用,进而促进中国书法文化的精神生态化和逐渐世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