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焰
“我知道他们不是同性恋,但毛焰又用那样的笔触去关注托马斯。他们前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朱文说。
今年8月上映的朱文新电影《小东西》,讲的是画家毛焰和画中人托马斯·路德维德的故事。
杨飞云画了一辈子妻子,何多苓也画了不少翟永明,这都是佳话,但一个男人用12年画另一个男人,就是传奇了。毛焰画托马斯丝毫不厌倦,性感的托马斯、迷离的托马斯、空灵的托马斯,毛焰画托马斯就像在画情人。
“我知道他们俩不是同性恋,但毛焰又用那样的笔触去关注托马斯。他们前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朱文说。
1968年生的毛焰,是中国当代艺术界的怪杰,1991年他开始在南京艺术学院执教,20年后仍是助教一名。大学毕业才一年,毛焰就以《小山的肖像》拿下1992年首届广州双年展学术奖。
即使装置、观念、新媒体等艺术形式已把绘画挤得越来越边缘,即使中国绘画史上肖像画从来无法与山水画分庭抗礼,毛焰一直醉心肖像画,作家韩东说毛焰的画是与时代唱反调的产物。
天上掉下个缪斯,他叫托马斯
上世纪90年代末,托马斯到南京学汉语,他是毛焰一个英国朋友的朋友,他们相识于饭局。高高壮壮的托马斯安静、朴素,有些内向。“那时他也就二十四岁,非常单纯,而且很有涵养,给我感觉就是典型的欧洲乖孩子。”毛焰说。
1999年毛焰开始创作油画和纸上绘画的“托马斯系列”。“我一直不喜欢也不愿意画那种中国特色的东西,中国符号乃至中国形象我都比较拒绝。托马斯不知不觉地符合了我的这种心理也未可知。”毛焰说托马斯身上没任何附属性,能让他专心探索绘画语言。
托马斯就是上帝给毛焰派来的缪斯,入画的对象,顺从的模特,忠实的观众。“我决定画托马斯也是一念之间,但越画越有感觉。”毛焰画了托马斯12年,也拍了托马斯12年,每年不间断,每次托马斯都非常配合。“最早是一卷一卷的胶卷。后来用数码,没节制、反复拍,我能画出的只是拍的一小部分。”毛焰说。
电影中的托马斯和毛焰最终在钱上闹翻了。但现实中,他们是铁哥们。托马斯后来供职于卢森堡驻中国大使馆,刚到大使馆工作,就迫不及待给毛焰打电话。“很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经济上没有问题了,想收藏一幅我画他的肖像。”毛焰告诉托马斯,自己会送给他。
毛焰一向惜画如宝,曾准备扔掉的画,被朋友李小山捡起,挂在办公室,毛焰后来又要了回去。《我的诗人》1998年去旧金山参展,因为失误,被人以1万美元不到的价格买走;几年后毛焰硬是不惜成本用14万美金把它从纽约苏富比拍回家。
12年来,毛焰画托马斯的正规油画只有90幅左右,其余都是纸上“托马斯”。但毛焰会将“每个时期,不同尺寸的纸上小素描、油画,每种状态中挑一张送给他。”毛焰说,“作为特好的朋友,他本人对我的作品特别喜欢,我自己也喜欢将作品送给他收藏。”
没完没了的精雕细琢就像修行
拍《小东西》时,毛焰和托马斯这对组合正好10年。第一次拍电影他们都很紧张。“这10年从没坚持过什么东西,也确实没什么艰苦、沉重的东西。电影是导演安排,并不是真实的生活。”毛焰说。
“我们认识时,他比我小五六岁,他跟着我玩,去北京、成都、上海、广州参加很多展览,都邀请他一起,我是老大哥。”而如今,是托马斯带着毛焰去世博会各个馆。
12年来,毛焰画到连托马斯眼皮下的痣都很清楚。他反复让托马斯呈现不同形态,但抽离了背景,模糊了时空,灵动的笔触画出的面孔,就像罩着一层山水氤氲的气象,竟然画出了文人画的基调。面对画中变了形的自己,托马斯说:“毛焰画的是我的形象,但他画的也不是我,他加进很多他自己的想法,只是看起来像我。”
托马斯从不轻易给作品提建议。他看着画说喜欢哪一张,特别喜欢哪一张。温和的他喜欢的是纯净、安静、温和的作品,而这恰是毛焰的主体风格。“他的感觉对我很重要,我很看重这种感觉。”每当毛焰有了新想法,就和托马斯分享。“我和托马斯一直会画到很老的时候。”毛焰说这系列现在还没完全释放开来。
为什么一直画托马斯?面对追问,毛焰说并没想刻意地通过托马斯表达什么。“这个方式跟宗教的修行有关。”毛焰认为没完没了的精雕细凿就像修行。
画中的托马斯就是我自己
遇到托马斯之前,毛焰一直画身边好友,他们大都是文艺圈先锋人物。作家韩东、鲁羊,画家李璋、周一清、何多苓,批评家李小山等都曾入过毛焰的画。他称他们为“时代精神的敏感者”。
画中的他们都带有敏感、孤傲、焦虑的影子。
画朋友,不画陌生人,毛焰说:“很简单,大街上来的那个人和我的生活没有直接的关系,我画的朋友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肖像画他早已驾轻就熟,但目的并非把人画得像。“因为画得像对我来说很容易。如果没有我个人的情感的话,表达得栩栩如生是低级而且没有意义的。”他画的人,形神相融,超然于画外。
毛焰28岁时画的《记忆或者舞蹈的黑玫瑰》,穿黑衣的高波,带着些许神经质和病态。此画2007年在保利拍出了1001万元。而在1997年画的《我的诗人》中,韩东的脸明显被削尖了。被韩东认为丑化自己的画,外人看来却是画出了他的灵魂。毛焰说:“这一部分气质性的处理,既是韩东的,其实也是我本人内心的认同。那个时候就是在追求尖锐的东西。”
“画了那么多的托马斯,实际上就是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画了一张画,画中的托马斯就是我自己。”毛焰画过一张自己,还不像。他认为傻兮兮地画自画像,是很恶心的。“艺术家的自恋也是有限度的。”
毛焰说怎么去认清自己很重要,“现在年龄越来越大,沉稳一点,不会像以前鸡飞狗跳的”。他的变化映射在画中:十几年前,尖锐、敏感、力度张扬,现在几乎相反,走向安静、隐晦和虚无。
《记忆或者舞蹈的黑玫瑰》拍出高价后,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朋友也喜欢我10年前的作品,叫我再画。但是我强烈感觉到,自己手上出来的东西,再好都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