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禅先生在深圳展览馆创作《山岳钟英》。
去年12月26日,是深圳美术馆35周年馆庆,其馆庆的重要活动“深圳美术馆建馆35周年馆藏精品展”今日开幕,可谓姗姗来迟。但长久的等待换来的是惊喜的效果。记者昨日在展厅现场中看到,朱屺瞻、蒋兆和、吴冠中、黄胄等巨匠的墨宝一一展现,显示出深圳丰富的艺术收藏。记者从深圳美术馆老员工的口中获悉,每一幅作品的背后,都蕴含着画家与深圳的“一段情”。
一
这里是黄胄、蒋兆和的个展“首发地”
深圳美术馆前身是深圳展览馆。在改革开放之初,深圳因毗邻香港的地理优势、宽松的文化气氛吸引了画家们的注意。在当时人民美术出版社社长、著名画家邵宇的穿针引线下,深圳展览馆成为许多画家举办首个个展的地方。当时“梧桐栖凤”的绚烂场景名扬海内外。
32年前的今天,国画大师黄胄的一幅书法作品悬挂在深圳展览馆入门处。书法写的是:“拙作在深圳展览,是黄胄莫大幸运,本应到场倾听教益,几次欲行,终于鼓不起勇气,自认胄画太丑了……”画家的幽默与谦虚可见一斑。虽然他没亲临深圳,但他与深圳的渊源却一直未断。上世纪80年代末,黄胄创办炎黄艺术馆遇到经费瓶颈,于是通过深圳美术馆和深圳博雅艺术公司向海外筹集资金。“当时国内收藏市场还没起步,收藏艺术品的基本是海外人士,当时黄胄通过我们卖画筹钱,填补资金漏洞,最后炎黄艺术馆才得以顺利落成。”深圳美术馆推广策划部副主任孔晓冰告诉记者。
“现在这些大家的作品都是天价了,你猜30年前他们的稿费是多少?”孔晓冰展示给记者一份笔记,上面记录着1979年的“行情”,令人吃惊:吴冠中的稿酬是100元,而蒋兆和是50元。刨去当时物价低廉的客观条件不说,这样的价格一方面说明当时的画家们实在、不浮夸的性情,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他们对深圳的情谊。这种“情谊”在水墨人物画一代宗师蒋兆和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的首个个展在1981年春节举行,可惜因为年事已高,画家本人并没有来到深圳,但他做了个令人震惊的决定――将《流民图》送到深圳展出。“《流民图》是中国美术史上的传奇作品,尺幅很大,描绘的是抗日战争时期的社会景象,因社会政局所迫,被尘封了半个多世纪。出于对深圳的信任,他毅然将这件作品拿到深圳"重见天日"。这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孔晓冰说。
二
朱屺瞻、吴冠中的绘画习惯大相径庭
孔晓冰1983年即供职于深圳美术馆(展览馆),在他还是20几岁的小伙子时,便对众多艺坛大师们迎来送往,对每一位大师的音容笑貌都铭记于心。对他来说,“寿星画家”朱屺瞻对他影响最大。1984年朱老来办展的时候已经92岁高龄,依然步履矫健,耳聪目明。虽然当时他已是享誉海内外的大家,但他在朋友面前却极为和蔼。“当时他下榻深圳市迎宾馆,几个朋友去看他,他主动坐在床上,把位置都让给客人。突然,朱太太指着他的驼背笑着说:"看,像个虾米。"全场哄堂大笑,朱先生也笑了。”
在人前低调的朱屺瞻,一旦拿起画笔来,便成了不可侵犯的国王。孔晓冰回忆,朱屺瞻作画时不准外人在场。有一次他获许为朱老研墨,一边磨一边看老先生作画。突然间朱老按住他的手,说:“研墨要心平气和,砚台和墨条要用紧密贴合,用内力来磨。”这时孔晓冰才发现手中的墨条早已跑偏了,不由的羞赧。朱屺瞻对待创作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极为严谨。画毕,他拿起被护理得干干净净的印章(他的印章都是齐白石刻的)蘸印泥印在画面上。“当时我站在画案的那一头,依然能感觉到桌面在微微颤动,朱老满脸通红。当印章与纸张分离时,清晰地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可谓力透纸背。”
如果说朱屺瞻的创作属于“精细派”,那吴冠中和黄永玉则堪称“豪放派”。“吴冠中和黄永玉都是"人来疯",高兴起来,笔对他们来说已失去了意义。”他指着这两位画家的两件色块丰富的作品笑着告诉记者,吴冠中高兴起来就把笔扔到一边,将颜料直接倒在画布上,而黄永玉“high”起来了,直接将别人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蘸颜料就往宣纸上甩。
南派山水的代表人赖少其以焦墨枯笔山水独步天下,而他在深圳透露出他的“法宝”。孔晓冰回忆,有一次赖老作客深圳美术馆,让孔晓冰去找一块甘蔗渣压成的复合板。“有一面是光滑的,一面是毛躁的。”赖老反复强调。最后孔晓冰在迎宾馆旁边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拿回来,赖老如获至宝。只见他将宣纸铺在毛躁的那一面,用枯笔在纸上来回蹭,画面上竟然就出现了嶙峋的山影。再用润笔蘸淡墨层层晕染,一幅浓淡相宜、意境高古的山水画就跃然纸上,令人惊叹连连。
三
程十发、唐云买了深圳第一批商品房
因为深圳文化氛围宽松,加之气候宜人,不少画家都将深圳当作是安度晚年的地方。比如程十发、唐云、宋文治等都在深圳添置了房产。1984年底,程十发跟着儿子程助来到深圳,一开始他们住在巴登村的农民房里,1987年,深圳推出第一批商品房,程老就买了,那房子位于华强南下步庙。如今斯人已逝,房子依然保存完好。
而唐云和宋文治在深圳则是“邻居”。深圳美术馆研究人员游江告诉记者,在唐云近80高龄时,深圳已成为他每年的过冬之地。在唐云准备买房之时,宋文治先生就住在碧波花园。宋老陪唐老去看了几个楼盘,最后唐老将家安在了离碧波花园百米之外的天景花园。“除了上海之外,当时内地还没有商品房这样的购房形式。可以说,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唐老也见证了特区的变化与发展。”游江说,唐老和宋老住得近,兴趣也相投,只要他们在深圳,就会常常相聚。唐老喜欢吃杭州的名菜“腌炖鲜”,其中一道配料需要用正宗的金华火腿来吊味儿,因此,唐老为了吃这道菜常常从上海带火腿来深,可见他喜爱之深。宋老知道唐老喜欢吃蹄髈,有一次宋老还让他夫人在深圳家中做好了“走油蹄髈”,再去送给唐老品尝。两人边品尝美食,边谈天说地,其乐无穷。
有些画家虽然没有在深圳常住,但对深圳的关怀却持续了很多年,吴冠中和饶宗颐便是代表。曾在深圳展览馆任管理工作的郭炳安告诉记者,从1980年第一次在深圳办个展,到2001年的为“16年后深圳美术节回顾邀请展”写前言,吴冠中与深圳的缘分持续了20年。郭炳安回忆,展览馆的工作人员带他到沙头角去参观时,他就地画起了速写,吸引了当地群众围观。站在沙头角的中英界碑面前,吴老竟出乎意料地单腿踩在界碑上,仰头画对面的香港,口中念叨:“我看不惯英国人这种行径。”画家的真性情表露无遗。而饶宗颐自谓“与深圳很有缘分”,从作为读书月嘉宾、到在深圳举办“我与敦煌”展览,再到为深圳特区报《人文天地》题字,他对深圳文化事业发展的关注一直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