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洲三店街份子村70岁的村民袁敦和,自幼喜爱画画,并凭着惊人的天赋自学成才。余渊郭徽通讯员邱新民程书雄实习生叶艳梅
自恃会画,让他动了“歪脑筋”:17岁那年,袁敦和画了50张假粮票,并用出了48张,结果事情败露获刑3年。出狱没多久,为了出被抓的“怨气”,他又手绘了2张10元“大团结”人民币,并成功用出,警方4年未能破案,最终他坦白罪行,获得了劳教3个月的宽大处理。
两入囚笼,袁敦和幡然醒悟:笔下犯的错,得用笔来还。劳教回家后,他重新拿起画笔,44年间画了5千余张画作赠与乡亲。
九页长信
七旬老翁道出深藏53年的秘密
“若重新生长在今天,我的人生也许将是另一种色调……”近日,记者收到一封转自新洲区广电局局长霍华先的信件,这封9页长信中,一位七旬老人将自己16岁以来“因画而生”的跌宕经历娓娓道来,字里行间充满悔恨与自责。
“看到落款‘袁敦和’,我马上想起了那位会作画的村民。”霍华先说,今年3月,在当地一次结对帮扶活动中,他曾到过袁敦和老人家。霍华先说,袁爹爹家虽破旧不堪,但家中到处贴着字画,桌上还摆着笔墨颜料。交谈中,老人自称自学成才,一辈子靠画画为生,40多年前还曾因画画入狱。这让霍华先十分好奇,但老人不肯细说,他也不便追问。没想到1个多月后,老人却主动写信,向他吐露了心中秘密。
5月14日,记者按信上地址来到份子村袁敦和家中时,这位面庞微黑身材瘦削的老人,正坐在他家简陋的画室内,安静地作画。
“如果不是用错了地方,这支画笔在我手中本该有个好前途。”袁敦和说,他原本打算让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一直尘封在心底,但霍华先的到来触动了他,犹豫了一个多月,他决定写信说出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心里轻松点。”袁敦和说。
不堪往事手绘50张假粮票用出48张后获刑3年
事情还要回溯到1960年。
那一年,16岁的袁敦和成绩优秀,而比学习成绩更出色的,则是他的绘画功夫。按那时袁敦和的志向,他本应考个知名大学,用手中的画笔绘出绚烂多彩的人生,然而,一切却因“伪造粮票案”而改变。
“在那个年代吃饭得靠粮票。”袁敦和回忆,因没有粮票全家人常常饿肚子。有一次,一位朋友看过袁敦和的画后,开玩笑地说:“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早就画粮票了。”朋友一句笑谈,却触动了袁敦和,画粮票的念头就此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袁敦和说,粮票票面小花纹细,绘制要求极高,否则很容易被别人发现。反复实验数次后,袁敦和在1961年画出第一张足以乱真的一市斤面值的湖北省通用粮票。此后,他又陆续画了49张,“画到最后连我自己也难辨真假了”。
1962年,袁敦和忍着胸口的狂跳,在一家粮店哆哆嗦嗦递出了第一张假粮票。由于粮票画得逼真,没人看出端倪,他顺利买到一小袋米。到家后,他一身是汗,连喝了3碗水,半天才回过神来。“做贼心虚啊,一开始我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
可令袁敦和没想到的是,画好的假粮票一张张用了出去,当用到第48张时,他的假粮票终于被识破。那天,袁敦和买馒头时,像往常一样,熟练地将粮票递给卖馒头的人,对方也爽快地把馒头给了他。可还没走出去几步,他就被叫住了。原来卖馒头的人手上沾了水,将粮票上的墨水弄花了,他的假粮票这才穿帮。1963年,袁敦和因“伪造通用粮票罪”,获刑3年。
负气作案手绘10元假人民币坦白认罪后被劳教3个月
1966年,22岁的袁敦和出狱后回到家。那一年,他又手绘了2张10元“大团结”(当时面值最大的人民币),并在麻城的歧亭、宋埠两地成功使用。
“这次,我并不为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出3年前被抓时的一口怨气。”袁敦和说,当时想以“画假人民币作案的方法”让公安局为难。他画了2张“大团结”后便毁掉了所有的工具。而在那之后的4年时间里,当地公安机关也一直未能破案。
由于此前有过前科,1970年,他还是被警方作为假币案的重点嫌疑人进行排查。但袁敦和下定决心拒不承认,而警方又没证据,案件陷入僵局。“如果我一直不承认,肯定不会被判刑,但那样,我可能永远无法改过自新。”袁敦和说。
案件未能被侦破,但4年间袁敦和的心中一直惶恐不安。有一天,当地公安机关负责人突然来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与他深谈了数小时。当晚,袁敦和一宿没睡。三天后,袁敦和权衡再三,最终承认伪造了人民币,并当场重画了一张“大团结”。而他也因坦白认罪,被宽大处理。3个月后,他被劳教后回到家中。
重绘人生
44年为乡亲作画5000幅画作获“新生”
“劳教回家后,心里突然轻松了。”袁敦和说,反思两入囚笼的经历,他决定悔过自新,“笔下犯的错,得用笔来还”。
为了“悔过”,也为了重新描绘人生色调,44年来,袁敦和一直拿着画笔,为乡亲们画画。据不完全统计,40多年来,他累计为乡亲画过的画作有5000多幅,有时村民会付些辛苦费和工本费,更多的人就是一餐饭、一顿酒打发了,有些根本就没有收过钱。“坐过牢,要赢得别人的信任就要更用心。”袁敦和说,起初许多村民对他心存芥蒂,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段往事被他深藏心中。父亲从不说,我们也不好问。”袁敦和的大女儿袁卫平说,这些年来袁敦和从没跟她和2个妹妹提起过那段往事,但小时候,她们曾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他粮票案发宣判的时候,我在场旁听。”今年64岁的徐德胜是袁敦和的老邻居。徐德胜说,许多认识袁敦和的人都为他的事感到惋惜,而他也一直为自己犯的错而内疚和惭愧。上世纪70年代末,当地文化部门曾上门向袁敦和邀约书画稿件,都被他回绝。到了上世纪80年代,商业部门曾请他去做专职画工,也被他拒绝了。“这么多年了,就是一整张黑纸,也应该涂白了吧。”徐德胜说。
“现在谁还提他当年的事哦。”份子村村支书陈少安说,村里知道袁敦和往事的人很少,即使知道也很少会提起了。如今,在村民眼里,袁敦和是个有本事、值得尊敬的好人。“袁爹爹画画得好,人品也没话说。”村民张志生说,村里500多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找他画过中堂画,甚至有人从麻城、红安专门前来求画。去年冬天,他还找袁敦和画过中堂。当时天冷,袁敦和不停搓手,一笔一划把画认真画完。
“提起画笔时还是会想到当年的事。”袁敦和说,为乡亲画画让他舒坦多了。“画好了,人家总会笑着说谢谢,我心里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