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到圆寂,鸠摩罗什一生所走过的路途,均与古丝绸之路有密切联系。人们将他称为伟大的佛经翻译家,不断歌颂他的翻译作品,却往往忽略了他身后这一条文化血脉带给他的力量与支撑。
无论是西域佛国龟兹,还是歌舞里的凉州,抑或译经胜地长安,都与鸠摩罗什的生命发生过丰富且细腻的交织,留下了跨越时空的共鸣。就像卡尔维诺说过的那句话:「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反复重复着各种标志,以肯定城市确实存在。」
罗什所出生的地方「龟兹」,是西域著名的佛国,僧侣众多,寺庙林立,而罗什作为龟兹国师的儿子,经常伴随父亲参与各种法事。从小耳濡目染,对他人生志向的形成至关重要。
龟兹古国,以库车绿洲为中心,最盛时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与疏勒接壤,东与焉耆为邻,相当于今新疆阿克苏地区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部分地区。
在极长的历史时期内,龟兹是丝绸之路新疆段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道的重镇,宗教、文化、经济等极为发达,此外尚有冶铁业,名闻遐迩,西域许多国家的铁器多仰给于龟兹。 龟兹历史悠久,最早在公元前2世纪汉朝使臣张骞出使西域所带回的「西域三十六国」名单中,就赫然在列。
与其他以游牧为主的「行国」不同,龟兹当时被列为定居城邦,其规模之大可想而知,史书记载拥众6970户,共81317人,是天山南麓绿洲最大的定居城邦之一。
龟兹本属于匈奴,公元前60年,汉朝在乌垒城设立西域都护府,从此龟兹国与其他西域诸国都正式由汉朝进行统一管辖。此时龟兹是绛宾王统治的时代,也是龟兹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
91年,时任西域都护的班超撤换匈奴所设立的龟兹王尤利多,扶持白霸为龟兹王,正式开始白氏王朝时代(龟兹王族姓白,有时又译为「帛」,「帛」为「白」的异译),直至唐代白环为止的近800年间,白氏作为龟兹王室,一直统治着龟兹。 鸠摩罗什就诞生于这个时期。作为龟兹国师与龟兹公主的后代,罗什是在白氏家族中成长的。物质条件的丰厚,免除了他学习佛法的后顾之忧,而位高权重的人际关系圈,又为他往后的发展提供了保障。
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究竟是黄种人抑或白种人?学界存在一定争议。目前主要的观点是:西域史前文化的人种成分复杂多样,既有欧罗巴种,也有蒙古利亚种,同时也有混合型。从总体上看,欧罗巴种占主导地位,即我们所说的欧洲人种。 龟兹的语言被称为「吐火罗B」语,是一门非常小众的独立语言。在国内,大多数学者可能是通过季羡林老先生才对此类语言有所了解,但精通的人至今已寥寥无几。
当年,季老在德国无意学会吐火罗语,并于20世纪70年代从新疆出土的残卷中得以应用,将全部残卷翻译成英文,成为举世公认的吐火罗语学家。按目前学界的划分,吐火罗语属于印欧语系,由于这种语言的中心为龟兹,故也称为龟兹语。 由此可以看出,历史上的龟兹古国以操着印欧语的欧洲人种为主,这大致说明了鸠摩罗什的样貌特征以及语言风格。而龟兹的人文地理环境,非常便于吸收印度的语言与文化,这也为鸠摩罗什后来梵文与佛学的修习奠定了基础。
歌舞中的宗教 作为西域文化重镇,龟兹的艺术十分发达,以音乐为例: 根据《隋书》《六典》《旧唐书》《新唐书》和《通典》记载, 龟兹乐器有:竖茎模、箜篌、五弦琵琶、笙、笛、箫、筚篥、毛员鼓、都昙鼓、答腊鼓、腰鼓、羯鼓、鸡娄鼓、铜拔、贝等,共计15种。 据《隋书》的记载,龟兹音乐中有歌曲、舞曲和解曲,有许多波斯、印度音乐的元素,形式十分丰富,歌舞伎的舞技也出类拔萃,处于「管弦伎乐,特善诸国」的水平。歌舞并举是龟兹非常重要的艺术形式,往往是唱—舞—唱交替进行。
关于龟兹的舞蹈,唐诗中有不少佳句,如白居易《拓枝妓》:「平铺一合锦筵开, 连击三声画鼓催。」刘禺扬《和乐天拓枝》:「鼓催残拍腰身软, 汗透罗衣雨点花。」 歌舞作为原始祭祀的一种形式,自身便带有宗教性。在龟兹,人们好歌舞,也好佛教,本是一脉,却以不同面貌呈现,又相互补充。佛学为歌舞注入传奇元素,而音乐则强化了佛学的传播,最终交汇编织出璀璨的西域佛国——龟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