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国双手比划着,回忆当初去水族寨子寻找古文字的艰辛:环境不熟,语言不通,没人理会,无从下手。一个外省人,想在偏远的贵州黔南水族寨子找水书先生教他水文,简直是异想天开。自古以来,水文都掌握在几个水书先生手里,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更何况他一个从山东威海跑到黔南喀斯特山区的外乡汉族人。
那是2002年春节,48岁的王天国从山东胶东半岛自费来到贵州黔南三都水族自治县,开始寻觅水族水书古文字;这是2018年初冬,王天国已经64岁,仰慕,寻觅,入迷,研究,创作,推广……17年的时间里,他单身的生活几乎只有水族文化研究和水文书画艺术创作这件事。
(一) 仰 慕
王天国生于山东威海之滨,当过教师、记者、美术杂志总编辑。2001年10月,他采访北京著名书画家、雕塑家韩美林时,韩美林送给他一幅云南丽江纳西族的东巴文书法作品。就是这幅作品启发王天国与水族古文字结下不解之缘。
水书是古代水族先民用类似甲骨文和金文记录下来的一种古老文字,是我国仅有的18个有自己传统文字的民族独特文字之一。它保存了大量的水族古代天文、历法、气象、民俗、宗教、哲学等知识,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也是水族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水书与甲骨文皆诞生于夏商周“三代”,水书先生靠着手抄本传承几千年,至今仍在民间使用流传。水书古文字堪称中国象形文字的“活化石”,成为国家首批非遗,其蕴含的丰富学术价值和艺术价值,越来越引起国内外学者的极大关注。
三都水族自治县隶属于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是中国唯一的水族自治县。2002年春节,王天国背起行囊一头扎进黔南水族聚居区,开始了他的水族古文字书法艺术创作之路。
(二) 寻 觅
第一步是寻找水书古文字。水书古文字都掌握在一百多个水书先生手里。王天国从政府文件里找到水书先生名录,然后一个寨子一个水书先生去拜访。过程比他想象的困难多了。
第一困难是语言不通。对方不会普通话,王天国不会水族语,他的普通话还带有明显的山东方言。后来请乡里会普通话也会水族语的小学老师一起去当翻译,总算解决了语言交流问题。
可还是没有人理他。水族文化传统,水文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不理就多去几次,一趟两趟,带着小礼品,先和小孩子打交道,教他们唱歌画画,认字做游戏。还特意花了两千多块钱买了拍立得给村民拍照。村民看到自己照片很高兴,留他吃饭,他也吃,吃了给钱,一顿普通饭菜,他至少给20元。就这样渐渐拉近距离,解除戒备。
一开始的四个月,他到处拜访水书先生,天天爬山涉水,磨穿鞋底。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儿子寄来两双两千多元人民币的高级旅游鞋,他四个月全穿坏了。这十多年间,王天国穿坏了几十双旅游鞋。现在家里放着9双龇牙咧嘴的旧鞋留做纪念。
摸底四个月大有进展。开始有水书先生愿意教他认识水文。这样收集古文字的工作,他做了六七年。黔南州有记录的一百多个水书先生,王天国采访了74个,寻找到700多个字。最多的一次,在一位先生那里,寻找到50多个字。
(三) 结 缘
76岁的水书传承人潘殿噙是王天国请教过的水书先生中唯一会说水、汉双语的,也是让王天国跑腿最多的。因为潘殿噙在电影公司上过班,会汉语,见多识广。他认为王天国这位来自沿海开放地区的人,会拿水书到外面乱写,去赚钱,怕传坏了水书。两年时间,五次采访皆
后来王天国得知潘殿噙去北京参加一个文化会议,正好自己也参加,就主动和他一块参观交流,拉近感情,最后把他请到自己的老家威海市,一住就是17天,参观这座中国首批沿海开放城市的经济文化发展,登上中韩建交的探路先锋“金桥号”客轮游玩。潘殿噙非常激动,说:“金桥号客轮在中韩没建交之前就运用民间交流的方式拉近两国之间的感情,为后来的两国建交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要学会开放,更要向你学习,把传承水书文化当成我今后的大事。你向我学水书文字,我向你学习书法艺术,咱俩一块把水书带出大山,走向世界。”就这样,2008年以来,他俩一起写水书。2012年,王天国推出第一个“王天国水书艺术两岸巡展贵州三都起航展”,接着在台湾一展就是四年。期间,潘老先生也去过台湾交流。2016年年底,潘老有恙住院,王天国去医院探望,并把刚出版的《王天国水书艺术励志馆藏品》画册赠送给潘老。潘老带着氧气瓶和王天国留影纪念,俩人的交情更加深厚。
三都安塘乡是一个水族乡,且基本都姓王,王天国想自己也姓王,采风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多次采访,都吃了闭门羹,特别是牛洞村年近九旬的王老先生,连家门都不让他进。王老先生的水书最多,还是国家级水书传承人。后来王天国了解到,水族人在水族最隆重的“端节”时,是不会拒绝客人来访的。于是,他在“端节”那天和陪同的县文化部门的朋友去拜访王老,受到热情招待。早上10点,在王老家喝酒,喝完王老又领他们到好友家喝,一直喝到晚上10点,大家都醉了。王老把他传承几代的水书都搬出来讲给他听。王天国一次从王老家找到和证实了9个难得的水族古文字。
王天国主持的水书书法,运用传统的书法艺术大胆开启中国民族书法艺术先河,全方位诠释着水书古文字和水族人民的心灵极致,激活这一神秘的古文字。加拿大、日本等国家及台湾地区分别出版王天国水书书法、水书国画、水书陶瓷等多种形式内容的邮票;台湾故宫博物院、日本关西博物馆等收藏其水书作品。2017年11月,三都水族自治县60年县庆颁发的“龙德杯”纪念品得到中外嘉宾的赞誉,这也是出自王天国的设计创作。
王天国奔走在水族山寨的路上,沉浸在水书艺术的世界,对每一个刚认识的人,激情澎湃地传播他的水书书法艺术。他背着水书艺术作品,到过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过50多场展览、讲座等。2015年10月,“王天国水书艺术馆”在台湾新北市开办;2016年8月,“王天国水书书法艺术励志馆”在贵州三都水族文化博物馆内建成开放;2017年8月,“王天国水书艺术”云南古敢美术馆开馆;2018年9月水族端节开端日,王天国归兰水书院在水书祖庭都匀市归兰水族乡开展。他的水书艺术作品系列进入香港非遗交易所第一批非遗资产包,为中国民族书法走进艺术、走向世界迈出可喜的一步。
2013年,《中华美术》杂志出版了王天国的专刊,他亲自送书给王老。王老非常激动,说:你能把我们水家的文字研究得这么透彻,写成书法又这么漂亮,又帮我们用书法传承水书,还传到海外,说不定500年前你祖上还是从我们这王姓一乡的安塘迁徙到山东威海的。
(四) 研 究
第二大困难是把水书的文字写成书法。如何将水族古文字传承下去?王天国通过研究中国汉文的书法,得出一个结论:中国的书法艺术,都是以“书法”这种传统艺术在延续着中华民族的文化,进一步说是书法艺术在延续着中华民族文化的生命。因此,书法艺术不单单是汉字的专利,完全可以把水族古文字请下神坛,走进中国的书法艺术世界,用书法去诠释水族古文字和水族先民的真实心灵,用书法艺术去传承和延续水族古文字的伟大生命。应该说,这是一条保护和传承水族古文字的重要途径,正如国学大师林语堂先生所说:也许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能够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
所以,他亲自登门求教贵州民族大学教授、水书研究专家潘朝霖,联名写出了《请下水文神坛,走进书法艺术》的论文,又和贵州省水家学会会长胡品荣共同探讨,撰写出《穿越时空,走进书法》的论文。这些论文在海内外报刊公开发表后,得到书法界的广泛认同和大力支持。2012年4月18日,王天国的水书作品两岸巡展启航展在三都水族自治县大会堂成功举办,开始了“水书作品海峡两岸巡展”之路,接下来连续在台湾20个县市举办27场水文书画艺术作品展、研讨会和笔会,让水族书画走进社区、大学、美术馆等。
(五)推 广
最初的六次台湾展览交流,王天国不但没有分文收入,还搭进去十多万元的差旅费、展厅费和装裱费,费了时间,赔了金钱。他倾尽所有,曾借过路费,也曾躲在旅馆里用咸菜拌方便面吃,还曾累到打点滴拔火罐,尝尽了苦辣酸咸,但也收获了鲜甜脆香。
王天国的举动引来议论纷纷。威海有人说,威海的海鲜不吃,跑到贵州的山沟里吃辣椒,写什么水书,肯定是脑子灌进海水了;水族也有人说,老祖宗都没动过水书一个字,王天国一个外乡汉族人还想把水书写成书法推广,不是一般的难。
这时候,王天国结识了台湾佛教领袖星云大师,星云是联合国批准的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的会长。他从星云大师的禅语“失败者往往是热度只有五分钟的人,成功者往往是坚持最后五分钟的人”里找到了力量: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做个坚持最后五分钟的人呢?
王天国沉下心来,重新调整思路和作品,创作出一批新的水书艺术佳作。2015年1月、5月、8月再次以新的面貌、新的作品出现在台湾,引起了海岛收藏界、企业界、宗教界的高度重视,老一辈书画大师和书画界的新老朋友给予了很高评价。水文书法“龙游日月潭,凤飞月亮山”被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吴伯熊和新党主席郁慕明多人收藏。最早党派提出两岸必须统一的郁慕明说:这幅作品我要一直挂到两岸统一,然后送到国家博物院永远珍藏,因为它是两岸同胞盼望统一的历史见证。
(六) 创 意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三都的九阡酒,通过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已经名声在外。2015年9月,王天国把喜欢水文书法的台湾百茶文化园的董事长引进到三都进行考察。由此,第一批九阡酒于2015年10月上旬运到台湾,双方还签订了收购三都鱼腥草和野生葛根等农副产品的出口合同。
水族的水书、马尾绣和端节文化早已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水族的象形文字和图腾文化都是丰富多彩的。王天国创作的水文书法“龙游日月潭,凤飞月亮山”,还被台湾小故宫博物馆收藏;设计的“龙”“凤”两个象形文字被日本和加拿大邮票公司采用出版,发行于全世界;根据水族图腾设计的“三鱼图”被美源服装公司选为LOGO,2015年两岸首届儒释道文化高峰会上,30多位书画家穿的文化衫就是用“三鱼图”设计的。
水文的造字原理,除了与汉字相同的图画、象形和意象三个原理之外,还有一条就是汉字的反书。正是这四种特殊的造字原理,启发王天国创作出108个不同的“佛”字,获得大陆和台湾两岸的知识产权法律保护,并被台湾旅游产品开发商购买,制造出“108佛”陶瓷看盘运抵台湾投放市场。他用水族文字和图腾设计的文化衫、衬衣、唐装也相继投放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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