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电子、影像、数码等技术的发展,绘画一方面借助技术走进人们的生活,变得技术性、综合性更强,另一方面,也越来越趋于娱乐通俗化,不再高雅、神秘。绘画未来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它会死去,还是以别的方式存在、发展下去?
日前,一场关于绘画艺术在当下的存在价值与意义的讨论在南岸至尚美术馆举办的“绘画已死?”文化论坛上展开,多位学院派艺术理论专家和学者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支持方
绘画的文化担当弱化
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教师,广东省美协理论委员会秘书长黄继谦:
对于普通大众而言,绘画在文化接受的空间逐渐受到压缩,呈现被边缘化的态势。绘画是一种纯手工的劳作、创造方式,是一个相对而言静态的观赏过程,跟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信息的互动也没有新兴电子艺术、电子媒介那么直接和方便。
在一个艺术形式兴起的背后,是整个中国社会的商业化过程,就是艺术的商业属性被强化或者是空前突显出来,艺术创造就面临着一种巨大的商业诉求。在这种情况 下,艺术家、画家的文化担当、社会责任自然而然地减弱。这对于绘画来讲是一种致命的威胁,它会导致艺术家的创作缺少对于社会的反思或批判,缺少文化上的反 叛。缺乏对社会关注和对人性的感受、思考与表达的话,就会导致艺术家创作的作品与社会大众没有关系。
就整体社会而言,绘画的文化担当正在弱化,绘画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它的文化地位的衰落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绘画的伟大时代已过
中央美院博士、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讲师赵兴:
绘画就像唐诗宋词一样,最伟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它往后的发展不具有更为新鲜的创新活力。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说绘画死了。
我们进入到观念的时代,艺术着力要表现的往往是一种观念,绘画作为观念艺术的一种表达形式而存在,而不再是艺术的艺术表现手段。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可以说绘画已经死亡了。
从传播的角度或者从传媒的方面,我们整个社会欣赏的方式、欣赏的对象在飞快地发生变化,现在铺天盖地的选秀、真人秀等各种节目都可以看得出来,观看的对象转 化的方向已经转化为一种快速的消费、娱乐化的消费。在这个程度上我们再来看绘画的影响力,它对于每一个社会个体的影响力,很有可能取决于它的传播广度,它 和媒介息息相关。你只有足够多的人获知了你这个作品,你才有可能认同它传递出来的价值。在这个层面上来讲,绘画的影响力取决于另外一种媒介的存在,这个也 是我认为绘画它本身作为一种视觉传达的形态,它的生命力在下降。
整体上来说,作为一种艺术生产,绘画当然是活得好好的,而且会继续健康活下去。但是它如果作为一种价值创造的话,那么绘画这个方面我个人认为它是已经死亡了。
中立方
绘画是否在发展?
建筑学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艺术设计系教师冯原:
当我们讨论到绘画死亡一定要讨论到它的出生,才能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死去。现在我们已知的最早的绘画证据大概是在三万年以前出现,绘画的诞生它暗存着内在的人类心智以及这个心智背后的人的社会化过程。
绘画诞生之后,它就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发挥一定的功用,并得以不断推行、不断演进。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人类从心智创生之后所谈到的绘画大概通过4个阶段。
第一阶段无魅视觉,绘画所承载的社会功用,是在人解释他的生命和客观自然的角度上被创生出来的;第二阶段纯粹视觉。在东方和西方有两个很重要的代表,一是西 方的文艺复兴,在中国书画的出现成为表达纯粹绘画阶段的一个最好的阵地;第三阶段统一视觉,西方的工业化之后,从传统古典社会转到现代社会,视觉出现了重 大改变,绘画在20世纪之后不再承担过去两个社会阶段的社会功能。绘画已死的发出,是在这个社会条件下所产生出来的;第四个阶段虚拟视觉,今天我们正好处 在一个数字化技术的革命前夜,而这个技术发展的可能性和未来剧变的可能性很难预计。
绘画是否死亡,借用文化遗产的概念,要看它是否在发展,如果它在发展,就说明它有可能在新的社会条件下衍生出新的社会功用。
绘画面临困境
广州美术学院艺术管理学系副教授、系主任胡斌:
我们说绘画已死其实看到的是绘画的困境。现在的一些艺术家在思考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把艺术本身呈现的方法论又重新作为关照的对象,就是说本来绘画或者艺术 我们只是去关心怎么表达,现在是这些艺术把如何表达作为一个表达的对象。再一个方面,艺术和艺术史进行连接,当然这个连接也不是什么篡改传统绘画的符号, 而是构成一种历史的关联,通过绘画表达对于当下的感受。
绘画是有危机的,它好像在思考一个新的问题,但是当我们把这些作品放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还是存在一个趣味上的雷同性。它的危机在哪里?似乎是在思考一个新的问题,但是这个新的问题最终以一个日趋雷同的风格样式表达出来 了。它似乎在抛弃谈风格的问题,但是它的表达始终会要有一个语言、要有一个样式,然后这个样式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雷同。这是我认为当下绘画遭遇了逻辑上的一 种悖论、一种困境。
反对方
用中国文化重新理解绘画的生与死
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湖南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主任周功华:
黑格尔的美学提出“艺术终结”问题,就涉及形象与观念的统一,就是感性与理念怎么统一,是一种象征的方法,象征艺术,然后进入到古典艺术,现实主义,最后 就到了观念艺术。当观念艺术来临,就意味着艺术的观念化,不需要形态或者形象取得,我的观念已经直接呈现为理念。西方绘画历史的解释也正好是当观念艺术的 发生,实际上就意味着艺术的终结。
在中国需要寻找中国的文化模式思维来重新理解绘画的生与死,死是什么?是形态,是绘画本身的观念 的保守,固有的形态的死。绘画如果在中国当代语境当中死了,或者没有希望了,已经终结了,那么这样的一个文化下,它更多的是怎么产生生的问题,恰恰就是商 业利益的固化,导致绘画艺术本身没有生命力,这是它的功利性造成的。
如果用中国的传统概念来说,就是道,因为道是生生不息,道是与个体生命心性完全统一的。如果这样判断绘画,绘画一定是生的。在当代绘画里面要从绘画的本体,就是艺术家自身的个体去挖掘、发展,核心意义就是视觉与表达。
绘画虽已老朽但未死去
南京艺术学院副教授、美术学系副主任丁亚雷:
首先,“绘画已死”它不一定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可能更多是一个哲学问题,是一个形而上的问题。绘画是属于人的行为方式之一。既然人都是一个历史学的现象,所 以绘画作为人的一个属性,它自然也是历史的,它摆脱不了消亡的过程,绘画肯定会死,这一点也没有必要去否认它,因为人最终会死。这是我们的一个基本认知。
第二方面,绘画是否已经死,如果它已死,就是已经不存在了。绘画到今天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形态,起码现在我们的很多艺术家还在绘画,我们不能说它死了,但是也不可否认绘画已经老了。
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就不是绘画是不是已死的问题,而是绘画当下所面临的困境,今天每一个画家应该思考的是绘画还能不能够为我们人类的智慧生产提供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