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化素三彩鸭熏,1988年景德镇出土
香,在中国古代有着广泛的用途,人们用它熏燃、悬佩、涂敷甚至饮用。尤其是历代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对熏香更是推崇有加,认为它是颐养性情、启迪才思的妙物,在日常生活中无不以熏香为伴并进而将其作为“礼”的一种表述成为古代宫廷和贵族居室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
在战国时期, 熏炉制作已相当精湛
古人对香的认识和利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宋代丁谓所著《天香传》中云“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可见,上古时期,人们焚香主要是为供奉神明,其次才是为辟秽清洁的目的。
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已将薰草、古兰、郁金、茅香等香草用于香身、熏香、辟秽、祛虫、医疗养生等许多领域,并有佩带、熏烧、熏浴、饮服等多种用法,插戴香草、佩带香囊、沐浴香汤等做法渐次兴起。随着熏香风气的逐渐流行,专门用以熏香的熏炉也应运而生。考古发现证实,至迟在战国时期,一些熏炉的制作已达到了相当精湛的程度。
1997年陕西凤翔雍城遗址出土了一件战国凤鸟街环铜熏炉。这件铜熏炉造型奇特,在当时的同类器物中堪称杰作。当然,在春秋战国时代,熏香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享用的,它是贵族的专利。像这样精致的铜熏炉也不是一般贵族所能拥有,应属于当时高等贵族所用之物。其出土地点又在雍城遗址,而雍城为东周时代秦国历史上极为重要的一座都城,这就说明它应是秦国王宫内的遗物,可以说代表了当时铜熏炉的最高工艺水平。
唐绿釉龙柄博山炉,西安市长安区北塬出土
汉代墓葬 多随葬有陶熏炉
到了汉代,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对外交流日渐频繁,香料的种类亦更为丰富,除前述固有的国产熏香外,还从域外的如苏门答腊、马来半岛、小亚西亚和叙利亚等地输入龙脑和苏合香等香料。除了祭祀、典仪等活动中有焚香外,熏香在贵族日常生活中更为普遍,尤其是后宫中的嫔妃们,为保持自身在皇帝面前的吸引力,无不使用香料,彼此攀比,追逐香的馥郁度和持久性。
汉代墓葬多随葬有陶熏炉,形制似豆,有的还施以彩绘。自西汉中期开始,熏炉出现了代表时代风尚的特殊形制——博山炉。之所以称之为博山,是因其仿照海上仙山“博山”而制。其基本形制多是在一圆盘中央竖立承接炉身的直柄,炉身呈半圆形,上有盖,炉盖作圆锥状,以镂空的手法雕刻出山峦、人物、鸟兽、草木、云气之状。博山炉的出现,是汉代神仙思想崇拜的一种反映。
“红袖添香夜读书”成风雅
魏晋南北朝时期,熏香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更为普遍,因而曹操在取得政权之前曾“禁家内不得熏香”,以示简朴;临终时遗命:“余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这一时期,熏香风气已从王公贵族扩展到士大夫文人中间,出现了许多描写熏香的诗文,如曹丕《迷迭香赋》刘绘《博山香炉》等。
隋唐时期,随着对外贸易的繁荣和物质文明的发展进步,人对熏香的研究和利用更加精细化、系统化。宫廷中用焚香来显示庄严和礼遇,并写进制度。喜爱香薰的权贵们将奇香作为炫耀的资本,互相比试,兴起了“斗香”活动。唐中宗时就举办过一次高雅的斗香大聚会,宗楚客兄弟、武三思以及皇后韦氏等诸皇亲权臣在会上各携名香,比试优劣。而文人骚客则将熏香视作优雅生活和文化品位的标志,似乎非有熏香则不能赋诗作文。于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就成为了文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风雅。造型方面,唐代熏炉的趋向多元化,制作更加考究,外观更加华美。
如西安市南郊何家村唐代窖藏出土的忍冬纹镂空五足银熏炉和西安市临潼区庆山寺遗址出土的虎腿面兽衔环鎏金银熏炉,炉足前者为蹄足状,后者为虎腿状,足间置链条或衔环,使熏炉既可平放,也可悬挂。
唐代的熏香,除熏炉以外,还有一种可以置放于被褥之中的熏香器亦大为盛行。此器具被称为“卧褥香炉”“被中香炉”“香囊”“香球”“金砸”等,用于祛除污秽之气,芳香被褥。其形制通常为金属制作的镂空圆球,上半球体为器盖,下半球体为器身,两者之间以合页相连,子母口扣合。下半球体内有两个同心持平环和一枚焚香盂。两持平环之间以及持平环与香盂之间均以垂直的活轴相连,并将外环与球壁铆接在一起,持平环和香盂都可随重力作用保持盂面与地面呈平行状态,因此,无论球体如何转动,盂面始终朝上,香盂盛装的香料点燃时火星不会外漏,烧尽的香灰也不至于洒落散出而将被褥烫坏,是一种设计极其精巧的微型熏炉。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唐代金银器中就有一大一小两个鎏金银香囊。
左 唐镂空飞鸟葡萄纹银香囊 右 唐镂空飞鸟葡萄纹银香囊内部结构,西安南郊何家村唐代窑藏出土
宋代文人雅士亲手制香及至宋代,熏香文化已从皇家贵族、文人士大夫以及佛家、道家扩展到普通百姓,遍及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在居室厅堂熏香祛污,宴会庆典上焚香助兴,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香囊、香袋用以佩挂。一些文人雅士还亲手制香,苏洵即有诗云:“捣麝筛檀入范模,润分薇露合鸡苏。”黄庭坚也常自制熏香,还曾以他人所赠“江南帐中香”为题作诗赠苏轼。
宋代的熏香器具在继承前朝的基础上更加丰富多彩,屡有创新。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瓷熏炉,南北方窑系以及为朝廷烧造贡瓷的汝窑、哥窑、官窑等均大量烧造。在宋代文人崇尚清幽淡雅的品性影响下,宋代熏炉也形成了平淡古朴、雅致细腻的美学风格。
宋代还比较流行鸭、兽造型的熏炉,多以金属制造,称为“兽炉”,亦称“香兽”。宋代《香谱》中记载:“香兽,以涂金为狻猊、麒麟、凫鸭之状,空中以燃香,使烟自口出,以为玩好。”宋词中欧阳修《越溪春》“沈麝不烧金鸭冷,笼月照梨花”,李清照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周紫芝《鹧鸪天》“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等状物咏怀的句子,说的就是这种鸭、兽形的熏炉。
鸭形熏炉实际上出现得很早,据考古资料,在汉代就已经有了。直至明代,依然可见它的身影。1988年景德镇出土了一件明成化年间的素三彩鸭熏,鸭作昂首张口鸣叫状,伫立于四面开光镂空的方形底座上,造型很生动。鸭子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从腹部分开。通身施黄、绿、褐三色釉,是一种典型的素三彩瓷器。
明朝“宣德炉”的出现,是古代熏炉发展史上一个新的亮点。明宣宗曾亲自督办,差遣技艺高超的工匠,利用真腊(今柬埔寨)进贡的几万斤黄铜制造了一批铜制香炉,成为后世传奇的“宣德炉”,被收藏界所看重。
中国古代熏香习俗随着晚清的战乱动荡以及香水的引进而逐渐消歇,但留存下来的历代各种各样的熏炉却彰显着古人的审美观念、文化品位、生活情趣,引人万端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