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语版《白鹿原》连环画封面
连环画、漫画原稿收藏热潮渐兴——名家原稿还看生长性
当代创作需重手绘品
近日，国际拍卖巨头佳士得和苏富比同时举办漫画原稿专场拍卖，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法国《丁丁日报》封面手绘原作，以约420万元人民币成交。而去年，连环画家贺友直创作的连环画册页《小二黑结婚》，也在西泠印社举办的秋拍上以207万元成交。可以说，连环画、漫画原稿收藏热在国内外正方兴未艾。今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法治诗书画院院长汪国新，还提出成立中国连环画博物馆和建立中国连环画保护传承创意园区的提案。那么，连环画、漫画原稿到底有着怎样的文化价值、收藏意义？今天的漫画创作又该如何葆有其艺术性？业界专家展开了深入分析。
以约420万元人民币成交的法国《丁丁日报》封面手绘原作
艺术价值高升值潜力大
连环画、漫画原稿收藏热潮的涌动，在专家们看来，自有其必然性。
作为曾经家喻户晓的连环画家，卢延光指出，连环画是中国从清末民初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末近一百年来的一大流行文化，是这段时期里青少年主要的阅读对象和精神食粮。即使到了改革开放初期，由于电视很少见，其他书籍也不够丰富，青少年的图像教育仍是靠连环画实现的。更重要的是，当时全国最好的画家，尤其是人物画家，基本都投身到连环画创作中，像刘旦宅、刘继卣、顾炳鑫等大家，都画过连环画。那时候，北京的《连环画报》成为众多画家争先恐后想上的“舞台”，因为作品能在上面刊出，就全国知名了。另外，连环画用画面来讲故事，画家自己必须当个好“导演”，按照人物性格设计形象、服饰、场景，因此原作的艺术价值非常高。
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陆镜清也表示，连环画、漫画原稿应该被当作一个艺术门类来看待，“从几年前开始，我们就将连环画、漫画原稿作为一个独立板块，放到我们的平台上进行交易，真正体现其价值——优秀的连环画、漫画作品有着高度的思想性和深刻的内涵，率真地批判了丑恶现象，或者宣扬了真善美，呈现了各个时期的政治、文化、艺术的倾向。可以说，收藏这样的作品，既收藏了漫画的艺术表现力，也收藏了一个时代的缩影。像赵延年的《阿Q正传连环画原稿》以178.25万高价成交，就是因为一方面其内容意义非常，一方面艺术家所投入的精力、付出的劳动很大，作品充分展现了版画的表现力”。
创作于1938年的《丁丁历险记》封面插图“荣誉的生日”在苏富比的漫画拍卖会上也以高价成交
中国美协动漫艺委会副主任、广东省动漫艺术家协会主席金城告诉记者，欧美地区一直就存在着专门经营连环画、漫画原稿的画廊，据他所知有几十家之多，完全属于艺术品市场中的一个“显学”。“在巴黎我进过一家漫画画廊，所在位置非常好——塞纳河畔，与巴黎圣母院隔岸相望，一些中国的连环画原稿也在当中售卖。”他告诉记者。同时，收藏连环画、漫画原稿，跟其他的艺术品收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连环画、漫画作品是流行符号和少年记忆的标的，收藏其原作，能够跟自己产生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而像大藏家买一件毕加索的作品，跟他此前的生命交集是微乎其微的，主要是欣赏其艺术性或期待其升值”。
不过，几位专家都认为，今天连环画、漫画手稿的价值尚未被人们充分了解，通常价位是几万元、十几万元，跟国外相比，差距还很大。金城以贺友直的《小二黑结婚》为例进行分析：“虽然拍出了207万元，但这套连环画册页除了脚本，单是画作就有十二幅，每一幅作品平均下来不到二十万元。贺友直是获得过中国美术终身成就奖的大家，如果不以连环画来看待这套册页，将其拆分成一幅幅的作品，每一幅近两平方尺，不到二十万元的价格实在是挺低的，因此升值空间很值得期待。”
万籁鸣 《猴子捞月》连环画原稿
连环画和当代漫画不应断档？
不过，对于汪国新提出的建立中国连环画保护传承创意园区提案，金城持有异议。在他看来，中国连环画博物馆应该有，因为其承载了几代人的共同记忆。但由于中国的连环画和今天的漫画之间是断档的，专门建立保护传承创意园区，恐怕缺乏未来发展的可持续空间。
“在欧美地区，过去的连环画自然发展成了现在的漫画。而在中国人的观念里，一直是连环画为连环画，漫画归漫画，没能形成转化。连环画家认为他们的作品跟今天的漫画没什么可比性，人们认为传统的连环画才是正宗的，动漫中的漫画是小儿科。因此，如果单纯就原来的连环画来做园区，不成立、不成熟。”金城说。
譬如今年1月底，法语版《白鹿原》连环画首发式在法国安古兰漫画节上举行，虽然备受欢迎，但在金城看来，这样的作品跟当下的漫画仍然大不相同，“法语版《白鹿原》连环画出版，实际上还是被当作一种中国文化在推介，而不是作为一种流行文化产品来介绍。因为流行文化产品必须具有爆发力，有后续的发展空间，会拍成电影，做成衍生产品等” 。
吴山明 《山水情》水墨动画底稿（部分）
金城表示，他一直致力于做两者的衔接，因为连环画和漫画本质上是相同的，都具有叙事性，不是用一幅画面讲故事，而是用连续性的画面讲故事，也一样是大众消费品。“只不过漫画家以原创为主，不以改编文学名著为主。我们必须承认，这其实是对连环画的发展，体现了连环画自身的原创性，值得提倡。而且，过去的连环画是定格的，一个画面一大段文字，现在的漫画一连串分镜头，可能一个文字都没有，这其实也是一种提升。人们把连环画和漫画截然对立起来，可能是一种本能的害怕，因为连环画要改革，就必须面对很多提升，对老一代连环画家来讲，有难度，因此他们倾向于拒绝。”
卢延光则表示，今天的多格漫画对传统连环画冲击很大，但漫画的艺术性往往没有连环画那么高，“连环画每一页都是独立成篇的，故事性完整，故而艺术性高。多格漫画一张当中表现的是一连串的动作，艺术性被稀释了，内涵没那么深，但少年人喜欢，所以旧的形式就被取代了”。
贺友直 连环画册页《小二黑结婚》
摒弃手绘将使漫画“失魂落魄”
对于今天漫画作品艺术性弱的问题，金城也认同。不过，他认为主要原因在于这一代漫画作者95%以上都是用电脑进行创作，不愿意手绘，没有将作品自我定位在美术创作上，而是看作单纯的流行文化、商品。“今天的漫画家视野普遍不够开阔，只注重眼前的实得利益，甚至可以说比较急功近利——画一幅画有几百元稿费，出一本书有8%的版税，这就是唯一目标。他们没考虑到这些作品如果是手绘的，若干年后所得的增值可能比当初的稿费、版税加一起还要高。去年全国美展，因为也有动漫板块，我发动漫画家们参与，但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
而在欧美、日本等地区，漫画家对手绘作品一直相当重视和用心，今天，很多漫画原稿仍然是用各种材料来创作的。像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作品，每一部手稿都是手绘上色的。美国的漫画，也有很多是用水彩、水粉等颜料创作的。“从国际上看，今天的漫画作品，很多依然延续以前连环画的美术性，而且同样做得很出色。这类作品虽然比较高端，发行量可能不是最大的，但始终存在着，读者们也仍然更喜欢有美术质感的漫画。今天，中国这样的作者太少，可能跟连环画与漫画之间没有顺利接轨有关。新一代作者大部分看着日本漫画长大，从一开始就追求商业目标。”
因此，金城认为这是要特别指出和呼吁的，否则我们的漫画创作丢了魂魄，完全只是一阵风，刮过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五十年后，当人们问起今天的中国漫画有什么优秀原作留下来，大家的头脑一片空白，那将是很可悲的。今年的法国安古兰漫画节中国动漫主题展，我也带去了我们的连环画原稿，是从中国美术馆和上海中华艺术宫借来的。当下的漫画作品，由于艺术性不够，很难进入美术馆，如果任由这样继续下去，在未来的国际艺术展上，就必然缺少中国漫画艺术。”
收藏贴士
动态作品优于静态作品
基于艺术本体论，金城认为在收藏国内外连环画、漫画原作上，应该坚持这样一些标准——名家原稿是首选。
国内连环画创作的高峰期是新中国成立后到1990年之前，黄金阶段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二十年间，当时大家云集，所以要特别关注他们的原稿。国外的连环画、漫画历史悠久，作品更丰富，只要是名作，无论哪一个时期的，都值得收藏。
而同样是名作的前提下，那么，具有生长性的作品比静态的作品更好。譬如贺友直的《小二黑结婚》，虽然是大家之作，但属于静态作品，如果与万籁鸣的《猴子捞月》原稿相比，那收藏价值就要逊色一些了。“万籁鸣是中国动画史上著名的万氏三兄弟之一，也画过很多连环画，虽然在绘画史上他没有贺友直那么有影响力，但因为他的作品还有同步的动画片流传在世，因此更值得收藏。像他的动画短片《猴子捞月》，得过世界动画金奖，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会被各种新媒体推送和分享，历久弥新，这样的原稿价值就非常高了。又如近期在微信朋友圈反复被推送的《山水情》水墨动画，连环画原稿是中国美术学院的吴山明教授创作的，画得非常好，也比单一的连环画好。可以说，原画是灵魂，动画等新媒介作品是作品的翅膀。”
对于国外的连环画、漫画原稿，金城介绍，单纯流行文化符号的作品，譬如米老鼠，原画是流水线作业，甚至没有作者署名，并无太高艺术价值，这种就比不上兼具流行文化和经典文化两方面特质的作品。“像《丁丁历险记》的漫画手稿，具备极高的文化价值，只要你到了比利时，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丁丁的头像、图画、标识，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一个文化象征。同时，《丁丁历险记》又是一个流行文化产品，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诞生以后，图书一版再版，全世界授权，单中文区就有多个版本，周边衍生产品每年也都会花样翻新，动画电影每隔几年就会出来一部，所以收藏的价值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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